白行歌想象中的血光場景並沒有出現。
謝璟深語氣不怎麼好地對他說了這句話,側身下了馬車。阿竹見白行歌不方便,就主動趴到窗邊探看車外的動靜。
這一看,眼睛瞬間瞪得跟銅鈴一樣:“公子,影一影六和人打起來了!”
白行歌在阿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聽見了來自車外的動靜。
距離馬車不遠的地方,一直藏身於暗處的影一和影六竟是現身與一波同樣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打了起來。與影一影六不同的是,他們左邊的袖子上還繡著暗紅色,蟒蛇樣的圖形。
阿竹就在窗邊,外麵的情況看得比白行歌要來得清楚。他見到距離影一影六不遠的灌木叢中,忽然有幾支飛箭朝他們車子的方向射|來,目標甚至準確無誤地對著他們的車窗——
他剛張嘴想提醒白行歌,卻見到來勢洶洶的飛箭突然自半空中落下。和它們落在一起的,還有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骨溜溜地滾到了另一邊。
而在從阿竹的角度並不能看見的謝璟深那裡,他從車裡出來後,旋身便抓住了另一部分差點刺傷他人馬的飛箭。他低頭看了箭頭一眼,發現上麵並沒有淬毒。
幾乎是在他出現的同一時間,借著地勢藏匿在周圍的,其餘黑衣人也一並竄出,將他的馬車以及隨行十幾人重重包圍。
粗略一算,對麵至少有五十人。相較之下,謝璟深這裡的十幾人看著,氣勢就稍有不足了。
車子邊上,包括宋彥在內的幾人都沒有動作,麵上也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的表情。大概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對方人群中倒是走出了一位拿著短匕的男人,態度不怎麼好地指了指謝璟深:“車裡的人可不是你能夠隨意強搶的,勸你最好主動點,乖乖把人交出。”
謝璟深唇角淺淺一彎,笑容淺淡卻冷漠。
“你這麼說,我更不想交了。”他拒絕得從容的語氣,顯然沒將對方的威脅放進眼裡。
既然如此,兩方也沒什麼可談的了。
這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穿著相似服飾的黑衣人如同潮水般圍攻過來的場景,把在宮裡和白行歌過慣了和平日子的阿竹嚇得不輕,回頭就對著白行歌說:“公子,他們打,打起來了!……不是錦衣隊,但很像是皇宮派來的人。”
“若要與江湖中人對上,錦衣隊恐怕不能輕易出麵。”白行歌斂了斂目,雖說是預料之中的事,但心裡難免會有幾分擔心。
私心而言,為了避開被抓回去的下場,他此刻更希望這位挾持了他的人能夠贏得這一場爭鬥。餘下的事情,可以之後再說。
但圍觀的阿竹表情顯得有些不安:“對麵人好多。”
白行歌沒有再回話。
搏擊與刀劍相撞的聲音混亂交雜,車邊僅留下宋彥一人負責看守。他懷抱著一把刀靠在車邊,對於敵眾我寡的狀態並沒有露出半點擔憂,表情甚至還帶著幾分被耽誤了事情的埋怨。
毫無疑問,謝璟深成了大半敵方的目標。他手裡沒有任何武器,反而那些人提著刀或是短匕就襲擊了過來,卻都被他精準無誤地躲開,還隨手奪走了對方人員的武器。
鋒利的刀刃在黑衣人的脖子上飛速劃過,短暫得讓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鮮血就順著那條暗紅的劃痕噴發。血液飛濺,更映出了那雙暗色眼眸中毫無波瀾的冷漠。
將麵露驚恐之色的人一腳踹開後,謝璟深回身又用著沾血的刀子刺中了準備偷襲他的人的左胸,並順手抽出對方準備用來襲擊自己的短刀,頭也不回就直接朝邊上投去。
短刀帶著破空般的氣勢直直戳到不遠處一棵老樹的樹乾上,刀刃沒入了一半,神奇地避開了混戰的人群,也成功止住了影一和影六想要往馬車過去的腳步。
倆人齊齊轉頭朝謝璟深的方向看去,對方卻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正忙著解決那些,在他們二人眼中仿佛主動湊到對方麵前送死的黑衣人。
影六撇了撇嘴:“大哥,剛才那一刀,應該不是巧合吧?”
影一沒有開口,算是默認了回答。
他們發現有想對白行歌不利的人之後,在他們想要開始動作時先一步出手攔下,才會與他們打起來。奈何對方不再是原先追著他們的錦衣,甚至還是江湖中的某一教派,來的人不少,他們根本無法空出手來再去對付那些藏於暗處的。
不管謝璟深究竟為了什麼目的,他下車並將大部分戰火引到了他和其手下之人身上的舉動,確實讓影一和影六得到了喘息。而趁著空檔,他們自然是想要找機會把白行歌從車裡救出,再趁機逃離兩方人員的魔爪。
但顯然,謝璟深對他們的關注,即使在被包圍的情況下也沒有半點收斂,馬上就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
影一和影六抬頭朝馬車看去,想看看白行歌那裡是什麼反應,卻見阿竹在窗邊朝他們揮了揮手,拒絕了他們的靠近。
這顯然是白行歌的意思,也意味著他放棄了此次的逃離機會。
什麼也無法看清的白行歌坐在車內,看著阿竹從原先萬分焦急的表情,逐漸轉為驚訝:“公子,想不到這群人……挺有一手的。”
血的腥味不知何時濃鬱得連他都能夠清楚聞著,可微微提起的心卻隨著阿竹肯定的語氣稍稍放下。坐在他對麵的林青河隻剩下半個身子還飄在車內了,另一半正在車頂處圍觀車外的戰況。
在對方人數比自己多出了兩三倍的情況下,謝璟深一隊的人最終竟隻是受了點輕傷。近乎全軍覆沒,僅剩幾位重傷存活者的敵方相比之下,就顯得有些慘淡了。
方才還雄氣赳赳地指著他嗆話的黑衣人,此時正慫巴巴地跌坐在地,盯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謝璟深,滿臉不敢置信,甚至還帶有幾分的自我懷疑。
謝璟深正端詳著手中從對方那裡搶來的短刀,看見刀柄上刻的字後,低聲開口:“紅海會?”
像是在腦中過了一遍這個名字後發覺自己依然沒有半點印象,謝璟深頓時失去了興趣,刀子隨意一拋,轉身離開。
反倒是原本守在車邊的宋彥朝仍坐在地上沒有回過神來的黑衣人走去,蹲下來後抬手在他手臂處抓了抓。
筋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讓人仿佛快要暈厥的疼痛響起,黑衣人痛得喉嚨裡的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看著宋彥用一雙沒有溫度的笑眼提醒自己:“回去給你的雇主說一聲,若想和飛月樓作對,請舍得多花些銀子。”
“否則就你們這小門小派的,我們樓主出手沒分寸,一不小心把人全殺了,對你們來說可是極大的損耗啊。畢竟在同一個江湖混跡,我們也不想仗著能力,讓彆人誤以為我們很愛欺負打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