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椅子推來了沒?”
與主建築隔著一座橋的地方,馬車停在了邊上。穿著暗色華服,身材挺拔的男人正站在車旁,不笑的時候透著讓人見了頗有幾分懼意的威嚴。
幾道暗紫色的人影從寬橋的另一頭匆匆趕來,其中一人手邊還推著可移動的木椅,快步來到了男人麵前。
男人這才鬆開交疊在身後的手,然後從車廂裡抱出一名白衣男子,將他放到輪椅之上。待他再抬頭時,便同身邊人道:“我聽說你們山莊最近在鬨鬼?”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比他要矮上一個頭,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浮雲山莊管家般存在的人物,名齊崔。
齊崔聽見謝璟深如此直接的發問,嘴邊的胡子隨著他尷尬的笑容展開:“這……近日確實遇上了些怪事,也不排除是有心人在莊裡故弄玄虛,哈哈哈!到底也不過是浮雲山莊的內部事務,沒想到謝……謝公子竟如此有心,還為此事親自走一遭?”
謝璟深指了指正從橋的另一頭緩步走來的竹青色人影,語氣毫無起伏道:“欠了你們林公子一個人情,不得已罷。”
齊崔:“……哈哈哈,如此。”
氣氛尷尬得,齊崔後背都冒出了不上冷汗。
見他們似乎又開始冷場,他便借著椅子上的白衣男子展開了話題:“這位公子是……?”
齊崔作為浮雲山莊的管家,而莊主死前與飛月樓也算是有幾分交情,所以他對謝璟深並不會感到陌生。謝璟深一般上帶著的,除他樓裡的護衛之外,最多也就隻有他那位斷了一條腿的弟弟。
椅子上的白衣男人生得有些過分的好看,眉目精致,長發僅以一支流雲玉簪隨意半束起,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得讓人不好意思和他搭話。這樣白白嫩嫩,看著嬌弱且沒有任何武功底子的人出現在謝璟深身邊,實屬讓人好奇。
謝璟深瞥了乖乖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的白行歌,抬起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手指無聲輕敲。
他身後的宋彥微笑著上前幫他解釋:“公子姓白,是我們偶遇的一位術士。據聞有通鬼神的能力,便順手將他請上山,想著或許能夠幫你們解決麻煩。”
齊崔驚訝地朝白行歌看了一眼,似沒想到竟會是這麼一回事。
白行歌朝齊崔回以一抹微笑後,聽身旁的宋彥又一本正經地說:“隻不過他筋骨受了傷剛處理好,還不方便動作,才麻煩了管家讓人挪來這椅子。”
“不麻煩不麻煩。”齊崔又露出了看不見眼睛的笑容。
白行歌雙手放在腿上,手指正輕輕撥弄著手裡扇子的扇柄,嘴邊的笑容有些憤憤。
也不想想是誰整出來的。
“啊,你們怎麼那麼遲才到?”林千瀾神情慵懶地從橋的另一端來到他們麵前,在對上白行歌的視線時,還極其自然地朝他笑了笑,雙頰笑出了一對酒窩。
回答的人依然是宋彥,他撓著頭有些無奈地說:“說來有些倒黴,車子的輪子路上出了點事,花了些時間才弄好。”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千瀾身上,隻有離白行歌很近的謝璟深,聽見了他那聲漫不經心的輕笑。
這件事還得從白行歌挖出了謝璟深名字的時候說起。
“能讓我先恢複手和腿嗎?”在知道了謝璟深的名字後,白行歌喊了他一聲,提出了這個要求。
明明痛不欲生,但他的聲音卻沒有帶著一絲顫抖,平靜中又帶著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威脅。
白行歌又道:“按我身體情況,哪怕你替我將四肢接回,也需要養上一段時候,短時間走不了。”
“你想利用我威脅狗皇帝我也可以配合你,但首先你得讓我過得舒服,我怕疼。”
謝璟深對他的態度產生了幾分好奇:“若我堅決不呢?”
“那你今天彆想順利到達浮雲山莊。”
幾乎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出發前檢查得妥當的馬車,車輪竟突然開始鬆動。還是守在車外的宋彥發現得早,在車子摔得散架前先停了下來。
謝璟深原先不過是想讓白行歌長長記性,後來對他如此粗暴,也是有對他身份的誤會。不過白行歌如今看著確實像是為了什麼私事離宮,與皇帝也並非坊間所傳的關係那般簡單。
雖然謝璟深無法輕易信了他,但見他身子確實又脆弱得很,趁著宋彥修車子便出手替他接了回去。省得這個跟泥娃娃似,一捏就碎的國師落下了什麼無法挽回的病根。而且,有關朔國國師的神奇傳聞,他也確實聽過。不管這一切是否巧合,他暫時不想再有任何的拖延。
白行歌看著脆弱卻能忍,接回關節時,再痛也僅發出了一聲悶哼,唯有眼中生理性的淚光誠實地道出了他身上的痛楚。
不知緣何,謝璟深的心情在那瞬間感到了些許愉悅。
他想,自己果真是厭惡透了皇宮裡的人。
白行歌大概是被他一點也不溫和的舉動氣狠了,紅著眼氣呼呼地給他說了句:“不出三月,你定要倒大黴。”
在聽過自己即將死亡的這等言論後,謝璟深對這句話的接受度竟然高了不少,隻涼涼地反問:“胳膊疼嗎?”
白行歌就不再說話,顯然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
謝璟深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可以省下不少力氣。
至於浮雲山莊,他雖是因為與山莊之間有些許的合作關係能夠隨意進入,卻也不能直接仗勢帶著白行歌一起。於是在想起林千瀾信中提到的怪異之事後,他便順勢利用白行歌那不知真假的能力,給了他一個能夠隨同自己進入山莊的堂皇理由。
“齊管家,謝公子也算是我的客人,餘下的接待事務便交給我來辦吧。我方才過來時,見後院那裡似乎又鬨了起來,勞煩您先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