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埠城回到皇宮要好幾日的時間, 唐之淵一開始護送白行歌回宮時,還有點擔心他是不是想暗中耍什麼陰謀或小心機,畢竟他真的難得如此配合。
白行歌和鬼打的交道比跟人還擅長, 像他這種完全不擅長此道的,對他自然非常防備。是直到過了好幾日, 白行歌都一直如此安分, 不吵也不鬨省心得很,他才稍微放了點心。
白行歌當然不會那麼傻去做無用之功,如果季君延派來的隻是一隊人, 那或許他動動腦筋的確還有溜走的機會。可季君延如今派來的是千軍萬馬, 且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彆說是看個人了, 估計讓他們看守一隻蒼蠅, 那蒼蠅都飛不出去。
既然不管怎麼做都是一樣的結局, 他還不如省點力氣, 回宮之後再搞事。
朔國大國師被以極大的排場迎回了皇宮。早在季君延大陣仗找人的時候,朔國的人民們都知道了他逃離的事。如今他回宮又如此轟動, 據說皇上還衝冠一怒為紅顏,不惜為了他與令人聞風喪膽的飛月樓作對, 將重金從靖國手裡得來的火|藥都用來炸了人家的營地以作威脅。
埠城的人民都震驚了, 據聞季君延還為此收到了不少大臣的冒死進諫,提醒他這種作為實在有失大體, 也不值得,不符合一個一國之君的處事態度。
季君延把折子全砸回他們臉上, 表示除了一國之君,還有誰能有這種底氣做出此等大事?
……簡直無法反駁。
不過,季君延終究是要為了他的任性負責。把皇宮裡大半的兵馬派出去意味著防守的削弱,他對自己的掌控有些過度的自信, 認為自己應該能夠應對好一切的緊急情況。
事實上,他確實也能夠應對,逼宮篡位這種事並沒有發生,但與他作對的那些勢力方,必然要趁這個時候與他鬥上一場。毫不意外,皇宮在白行歌回去的時候,剛疲憊地結束一場堪稱是小型戰亂的大事。
具體情況白行歌並不清楚,隻知道他回來後發現宮裡的人都在忙進忙出,甚至還有屍體還未處理完,被人抬著從護送他回來的馬車前經過。
白行歌的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季君延或許在那場騷亂中險勝,
又或許隻是成功防下熬到了他另一半的軍隊回來,但鬨事者時機抓得非常準確,幾乎是在被趕回皇城的軍隊捕捉包圍之前,就指揮著那些叛軍離開。
據說季君延在書房發了一場脾氣,東西被他摔得滿地都是。
伺候著季君延的小太監在聽說白行歌回來後興奮得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在他踏入宮殿之前就先來到他麵前,哀求道:“國師大人,陛下向來最聽您的話。陛下現在正在書房發脾氣,既然您回來了,能不能幫忙去勸一勸他?”
白行歌心想,現在讓他去恐怕是想要他火上澆油吧?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請為我帶路。”反正麵遲早要見上的,先去看看他在做什麼也好。
對於季君延,白行歌雖然對他並沒有那種感情,可多少也曾真心實意將他當作朋友,所以對於他對待自己的態度,他的排斥中多少還帶著無奈。
隨著他和小太監越走越深,裡朱紅色的宮門越來越遠之餘,他還察覺到宮內的氣氛和他離開之前相較,有所不同。
從前他在宮裡時,生人見不到他,倒是徘徊在宮裡無法離開的死魂見他孤獨,會天天來找他聊天。他和他們的關係還不錯,所以清楚他們在知道自己回來的話,定會跑到他麵前熱熱鬨鬨地說上幾句。
他也是走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現在的皇宮對他而言實在過於安靜。
像這種已經存在了好幾百年的建築,裡麵的亡魂可不要太多,隨隨便便哪個角落都能見到一隻失去我意識的遊魂。可他回來至今,哪怕一路走到了禦書房,他連個小遊魂都沒見到。
這實在有些反常,難免讓他聯想到在宮外與那個神秘尊者交手時曆經的種種。
白行歌站在禦書房外等候小太監去通報,對方很快就回來了,眼底下難掩一抹喜色,恭恭敬敬地將他請了進去。
季君延側對著他站在房中央,魁梧的身子披著金色的龍袍站在紅毯上,周圍跪了一地的人。他輕抿著嘴緩步走了進去,雪白色的衣擺微微拖地,隨著他輕盈的步伐晃蕩著進去,仿佛將房外的秋日寒涼也一並卷入房裡。
白行歌的及腰長發柔柔地落在背上,讓他頎長的背影顯得更為仙逸。他的出現總
能給所處的空間帶來一種寧靜,那些剛受了季君延的火的大臣們的身體正微微發抖,房內一時無人敢說話,安靜得呼吸聲都變得清晰無比。
半響,季君延才說了句:“都先下去。”
房裡除了白行歌之外的人,如臨大赦那般離開,步伐毫不猶豫。白行歌甚至在想,若此時能給他們每人的腳底配上一對火輪,他們可能還會走得更快。
小太監貼心地在所有人離開後把房門關上,將空間留給季君延和白行歌。
時隔多月再見到季君延,白行歌的內心難免有幾分觸動與感慨。
有一說一,季君延的外貌條件非常優秀。他的年紀比他要年長許多,已是三十來歲之人,同時也正值壯年,是做什麼都很有精力,能以行動將自己的野心充分發揮的年紀。雖說如此,但季君延身為皇帝,自然是將身體照顧得很好,完全看不出來已經是個三十歲的男人。
他的五官生得很有英氣,且棱角分明,就是還帶著幾分陰戾,讓人畏懼。
那雙死水一樣的褐眸正緊盯著他,大概是因為最近事情過多,他臉上還透著些許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