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意(1 / 2)

用餐區的燈亮起。

暖白色的燈光將餐廳的區域照亮。

賀南樓第一次注意到,原來喻美心餐廳的吊燈是一個音樂符號。

就連牆上那一幅看不出顏色,隱在陰影處,如幢幢鬼影般,令小時候的他做過無數次噩夢的裝飾畫,在燈光的照明下,顯出它燦爛的、彩色的原貌——是馬蒂斯著名的點彩畫《奢華、寧靜、與愉悅》。

高級、藝術,不沾一點煙火。

很符合喻美心的一貫生活態度,極致的享樂,極致的精致,同樣,也極致的自我。

“啪啦——”

賀南樓收回視線,餐桌前,少年兩隻手熟練打開用來裝羊肉砂鍋的一次性餐盒的蓋子,羊肉的香氣瞬間飄了出來,熱氣嫋嫋。

“阿嚏……”

喬安年隨手拿過餐桌上的紙巾,胡亂擦了擦頭發還有臉上的雨水,把一次性筷子跟勺子從袋子裡取出,招手讓小孩兒過來。

“過來,趕緊先吃點,阿,阿嚏——”

喬安年拿紙巾捂住鼻子,擤鼻涕,鼻子太癢,太想打噴嚏了,完全說不了話。

“你這,你這的垃圾桶在哪裡啊?”

手裡攥著用過紙巾,喬安年低頭在找垃圾桶。把餐桌一圈都給看了個遍,都沒找著垃圾桶的身影。想也知道這用餐區平時很少用到,要不然也不會連個垃圾桶都沒有。

賀南樓抬了抬手,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喬安年去了廚房,半天沒瞧見垃圾桶,最後找著擺在角落裡,長得有點像加濕器的垃圾桶。還不是他自己發現的,是因為他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在邊上溜達了好幾圈,人家垃圾桶可能感應到他了,自動打開的,他才發現那玩意兒是個垃圾桶。

“你媽家的垃圾桶未免也太高科技了,我剛剛進裡頭溜達了半圈……”

喬安年扔了紙巾,往外走,一看,好麼,餐桌前一個人也沒有。

喬安年:“!!!”

複式的公寓,一樓跟二樓都沒見著人。

這不是賀家,他要是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人也不合適。

喬安年這會兒是真有點生氣了。

他這是為了誰,大晚上的淋著雨跑這兒來?

就算是不高興見到他,也用不著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人吧?

好歹,好歹把叫的外賣給吃了啊!餓著肚子算是怎麼一回事!

喬安年站在客廳裡,“賀南樓,你給我出來!阿嚏——阿嚏!賀南樓!你再不出來我生氣了啊!”

喬安年沒在客廳找著人,倒是不經意間瞥見沙發上一件非常省布料的玩意兒,還有一些用來HAPPY的小東西。

喬安年皺眉。

成年人當然有追求快樂的權力,喻美心既然跟賀惟深離婚了,她想怎麼HAPPY都是她的自由。

隻是在兒子在家裡的情況下,這種東西亂放,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喬安年走過去,從沙發上拿起一個坐墊,蓋住了那些小玩意兒。

要離開時,腳踩到了什麼東西,毛絨絨的。

喬安年低頭,是一條狐狸尾巴,帶金屬的那一種。

喬安年:“……”

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喬安年抬頭,冷不伶仃地對上站在房間門口的小孩兒,迅速地將把腳邊的這條狐狸尾巴給踢到沙發底下。

餘光瞥見還有狐狸的毛露在外麵,又趕緊往裡頭踢了踢,直到一點也看不出來為止。

喬安年不知道的是,賀南樓比誰都清楚,客廳裡都有那些東西。

喻美心從來不會在他的麵前遮掩什麼,她從不認為他會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就像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曆任的男朋友裡,有人當著他的麵,跟朋友放肆地談論他們兩人床|上的那點事,又或者故意拿那些東西,用下|流的語氣,問他知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乾什麼用的,開一些下|作的玩笑。

當然,以喻美心的性格,就算是她知道了,她也根本不會在乎。

喻美心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人,她的心裡隻有她自己,其他人的感受都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哪怕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兒子。

賀南樓走近,他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喬安年的大腦剛剛才經受了喻美心豪放作風的衝擊,因此,在看見小團子手裡捧著的黃色浴巾時,整個人都有點懵。

他的嘴巴微張著嘴,表情有點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盯著站在他麵前的小團子:“你手裡這浴巾,是……是給我的?”

所以,是他錯怪小團子了?

小團子不是不高興見到他,所以才一言不合就玩消失,人是給他去拿浴巾去了?!

麵無表情地把手裡的浴巾拋給他,轉身就走。

喬安年下意識地把半空中的浴巾給接住,追上去,“哎,哎,彆,彆走啊!剛剛是我冤枉你了,我向你道歉,還不成麼?”

賀南樓走到餐椅上坐下,從一次性包裝裡取出湯勺跟筷子。

喬安年:“……”

早說啊!早說是吃飯來了,他也用不著道歉了。

害!

喬安年用浴巾擦頭發,浴巾裡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喬安年反應快,給接住了。

低頭一看,是一件女士的毛衣。

喬安年還挺驚喜。

當然不是因為這件女士的真絲睡袍,而是他的崽竟然知道要去給他拿浴巾跟毛衣!估計是家裡沒有他能穿的尺寸的衣服,所以小孩兒才會給他就是胡亂穿人家媽媽的毛衣不大好。

主要是,經過剛才那一係列的驚嚇,喬安年是一點也不想碰喻美心的東西。

雖然這件毛衣看著挺正常的,鬼知道是不是一個大露背,或者是大深V,又或者是有沒有穿著這件衣服,跟人玩過扮演。

一點也不想再回到客廳,喬安年把手裡的毛衣給放餐椅上,直接在餐廳就脫了身上被雨淋濕的外套,還有衛衣。

冬天的衣服厚,他穿在最裡麵的那件保暖內衣倒是沒濕。

謝天謝地,要不然真就隻能果著了。

喬安年把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給拿出來,把褲子也給脫了,把手裡的那件皮卡丘的浴巾給套過脖子。

中童款的浴巾,喬安年勉強能用,屁股跟大腿什麼的也都能遮得住。

就是……大腿往下,涼颼颼的。

其實不僅是小腿,主要屁、股跟大腿也冰冰的。這個天氣,在隻穿了件保暖內衣的情況下,不穿褲子,還挺冷的。

室內開了空調,還是冷。

喬安年儘可能地把浴巾給攏緊,脖子什麼的都也都縮成一團,他吸溜著鼻涕,“你媽媽的烘乾機放在那裡知道麼?我把我濕衣服拿過去烘乾一下。”

賀南樓抬起頭,發現喬安年並沒有穿喻美心的那件毛衣。

“嗯……彆多想啊,我不是不喜歡你拿的衣服或者是彆的什麼原因。就是這浴巾吧,它一看就是你的,對吧?你給我用你的浴巾,這沒什麼。但是這件毛衣,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媽媽的吧?感覺在沒有征求你媽媽同意的情況下,穿她的衣服不太禮貌。”

很奇怪,明明小團子一個字也沒說,喬安年就是從小孩兒的眼神裡他就是讀懂了他的意思。所以沒等小孩兒開口問他,他就主動解釋了下。

喻美心身材高挑,她又偏好的修身的衣服,大都是長款的裙子或者是緊身能夠凸顯身材的衣服。

賀南樓是在喻美心衣櫃裡翻出的這件短款的毛衣,上麵連吊牌都還在,是他從衣架拿下來後用剪刀給剪了。

應該是品牌方或者是哪家讚助商送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喻美心的喜好,否則不會連吊牌都還在。

喻美心的衣服很多,多一件,少一件,她根本不會發現,更不會在意。

“隨你。”

賀南樓低頭,繼續把碗裡的薑片、香菜、蔥、黑木耳用勺子還有筷子一一挑出。

喬安年剛剛隻顧著換衣服,也沒注意小團子到現在一口也還沒動過。

這會兒瞧見桌上餐巾紙上被挑出的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蔥、香菜這些配料時,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不是,他看書的時候,是注意到作者寫了,男主對食物很挑剔,但是他跟小團子吃飯以來,就沒見小家夥挑剔過!他還以為是書中的人設跟實際上有出入。

敢情是之前廚房安全按照小團子的喜好,所以小團子吃飯時才沒有出現挑挑揀揀的情況?

“嗯……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問問。你這要挑到什麼時候?等你挑完,米粉都坨了吧?”

賀南樓抬了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薑不吃我能理解,這玩意兒估計很少有人喜歡吃它。香菜的味道,也確實不是人人都能夠接受得了。不過這蔥花都切得這麼細了,一口吃進去,根本嘗不怎麼出來吧?怎麼還往外挑?而且蔥花吃了對身體好,能預防感冒。還有這黑木耳,你彆看黑木耳長得醜,它的營養價值很高的……”

賀南樓放下手中的筷子。

喬安年連忙按了按他的肩膀,“OK,我不說話,我保持安靜。你繼續吃,繼續——阿,阿嚏——”

鼻子又有點癢,喬安年趕緊轉過頭,打了個噴嚏。

他抽過紙巾,雙手摁在鼻子上,用力地擤鼻涕。

起身去扔紙巾。

隻要站起來,這小腿就格外地冷一點兒。

喬安年隻好雙腿交疊著坐下,把浴巾儘可能地往下扯。實在蓋不住,隻好手在小腿上搓著,讓自己稍微暖和一點。

賀南樓:“……”

還是冷,喬安年雙腿曲起,擱椅子上,吸了吸鼻子,“你知道——”

喬安年才開了個口,鼻涕差點又控製不住地淌下來,他用手中的紙巾給擦了,“你知道烘乾機放哪兒了麼?我想把我換下來的濕衣服烘一下。”

湯裡有兩片蔥花沒有挑乾淨,賀南樓將那兩片蔥花挑出,“不清楚。”

這棟複式公寓,除了喻美心跟他自己的那件兒童房,其他區域很少回去。

喻美心跟他的房間裡,都沒有烘乾機。

喬安年問的時候也沒抱多大希望,小團子平時壓根不住在這裡,喻美心是個千金大小姐,衣物這些肯定有傭人或者是鐘點工負責清洗。小團子不知道家裡的烘乾機放在哪兒可太正常了。

喬安年自己是很少生病的體質。

所以,他實在沒法理解,原身怎麼就能淋個雨,鼻涕水就淌成這樣。

他把紙巾攥手裡,鼻涕要是淌下來,他就擦一擦,也不敢整出太大動靜,怕影響小孩兒食欲。

畢竟要是有人在他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在他擤鼻涕,他估計也要被惡心個夠嗆。

喬安年把浴巾攏了攏,整個人縮成一團。

總算是暖和了一點,好歹屁、股跟大腿那兒不會冰涼涼的一片。

“吸溜——吸——”

有鼻涕淌下來,喬安年都沒來得及擦,鼻涕就滴他手背上了,他隻好趕緊拿紙巾擦。

這感冒也來得太洶湧了。

湯裡沒有一片蔥花跟香菜,賀南樓夾起一片羊肉片。

餘光賀瞥見少年像是被淋濕的雀兒,整個人縮成一團,手心裡攥著一團紙巾。時不時地拿紙巾擦一下鼻涕。因為擦得太過頻繁,鼻子被紙巾摩擦得紅紅的。可能是因為鼻塞,呼吸不暢,難受,眼底潤了層薄薄的水光,眼尾也有些發紅。頭發跟臉上,甚至沾著紙巾的白色碎屑,是之前用紙巾擦臉跟頭發沾上去的,滑稽又可笑。

如果按照平時的時間點,這個點,喬安年應該是坐在寫字桌前,寫周末的作業,或者是坐在電腦前,看一些攝影的視頻,又或者,捧著薯片、可樂,盤著腿,看恐怖電影。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總之,都不會被淋一身雨,弄得自己這麼狼狽。

為什麼會來?

到現在,賀南樓都始終沒有猜出喬安年為什麼會因為他的一條信息,就冒雨趕過來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條件的付出。

所有的付出,一定是建立在相互利用,或者互利互惠的基礎上。

普通人生兒育女,是為了養老,子女孝順父母,是回報養育之恩。

親戚、戀人、朋友……大都如此。

相互利用,才是人與人之間的基礎。

這個人……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哎?你吃飽了啊?這還剩下好多呢。”

喬安年在給屁|股都還沒暖和起來,餘光瞧見小團子把筷子給放下了,喬安年趕緊把放在椅子上的雙腿給放下,急忙跟著站起身,追了上去。

“小樓,你這是要去哪兒?”

賀南樓繃著臉。

喬安年說得是對的,他挑蔥花、香菜那些配料的耗時太長,羊肉鍋裡的麵粉坨了,湯也變溫了,羊肉片失了味道。

整個羊肉砂鍋嘗起來,索然無味。

“我說賀小樓,咱們出個聲,行嗎?你這樣,顯得我一個人說單口相聲似的,咱們好歹‘嗯’個一聲?”

喬安年的肩膀,撞了一下賀南樓的肩膀。就是輕撞了一下,力道特彆輕,完全沒會撞疼孩子的那一種“撞”法,

賀南樓:“嗯。”

喬安年給氣笑了,浴巾裡的手在小孩兒背上拍了下,“你小子,故意氣我呢?”

“烘乾機。”

“嗯,不錯。比剛才多了兩個字。”

賀南樓停下了腳步,喬安年也跟著止住了步子,隨口回了一句。

等會兒,剛剛小家夥說了什麼?

喬安年順著小團子的視線,看見了擺在陽台上的烘乾機以及洗衣機。

喬安年眼睛頓時一亮。

賀南樓沒逛遍這棟公寓,不代表他不具有常識。

像是烘乾機這種東西,首選一定會是陽台。

陽台也是喻美心經常待的地方,當然,不是她一個人,也不僅僅隻是在月色下喝一杯紅酒。

“可以啊!沒白疼你!”

喬安年的手從浴巾裡拿出手,大力地揉了揉小孩兒的臉。

這浴巾雖然是中童款,給他勉強能穿,可這一抬手,浴巾就短了一大截,小腿連同大腿一起都暴露在空氣當中。

“艾瑪!好冷!”

喬安年跺著腳,立馬把手臂給縮回了浴巾裡,整個人裹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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