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喬永健昨天跟朋友打牌到淩晨兩三天才散,接到老太太的電話,讓他回家裡一趟,以為老太太身體又哪裡不舒服,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連忙趕回老家。
一聽說老太太讓他去前妻家接兒子,喬永健想也不想地給一口拒絕了。
“你說什麼?”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圓,音量一下拔高。
喬永健拉長個臉,“媽您也看見那臭小子對我的態度了。見到我,哪次不是擺著冷臉,臭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您是不知道,有一次,我倩柔現在住的地方去找她。剛好那個小王八蛋放學回來,他竟然拿杯子砸我,還大聲地讓我滾。當著賀家傭人,保姆的麵,我是麵子,裡子都給丟光了!我到現在想起這個事,我就來氣!要去您去,反正我是沒那個能耐當那小王八蛋的爸。”
老太太聽後,吃了一驚,“什麼?年年拿杯子砸過你!這事,這事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前年有一回,你後腦勺受傷,去醫院縫了九針,我問你是怎麼回事,你說是騎摩托摔的,是那一回麼?”
喬永健憋著火,恨恨地把頭一點。
老子被兒子給打了這種事,哪個大老爺們能輕易張得去嘴?
老太太狐疑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永健,你是不是沒跟媽說實話?無緣無故的,年年怎麼會忽然拿水杯砸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賭輸了,去找倩柔借錢去了,被倩柔拒絕,所以你就打她了?你對倩柔動了手,又剛好被年年撞見,所以年年就拿杯子砸你了,是不是這樣?”
老太太是身體病了,可人沒糊塗。
“我沒打她!我就是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沒站穩摔了,我好心去扶她,她就開始叫起來了,好像我真怎麼著了她似的。賀家的女傭、保姆什麼的全圍過來了,讓我出去,要是我再不出去,她們就報警了,我連解釋都還沒來得及解釋,後腦勺就挨了那一下。反正我不要去接他回來。他喜歡在他外婆那住就讓他在他外婆那兒住,您非要把那小王八給接回來做什麼?就算他在他外婆家住一輩子,他不也姓喬?等我老了,他不照樣得儘當兒子的義務,等我死了,他還是得雙手舉著我的遺照,給我送終!”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老太太重重地捶了下兒子的肩膀,“什麼死不死又什麼遺照的!不要說這種晦氣的話!”
喬永健板起臉,不吭聲。
老太太卻還是沒放過他,繼續嚴厲地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那次去倩柔那裡,做什麼?”
喬永健沒想到老太太還記著這一茬呢,他眼神有些閃爍,“我就是去給她去送點土雞蛋。年年不是上六年級了麼,我就從二叔公那裡買了一籃的土雞蛋,給他們送點過去,給年年補補身體。”
老太太一下子抓住他話裡的漏洞,臉色一沉:“不對,送雞蛋是好事。以倩柔的性子,哪怕她不想接受你的東西,她也絕對不會對你冷言冷語的,何況你這雞蛋還是給的年年,她更加沒有理由那麼做。你還是沒說實話。你把你那天去了之後,都怎麼做的,說了什麼,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我真沒做什麼!我就是把雞蛋給了她,然後問她怎麼樣,問年年最近學習怎麼樣之類的。”
“隻是這樣?”
“還有,就是,就是順便,問了她最近手頭款不寬裕,能不能借我點錢。您不是說您跟爸這幾年上下樓梯越來越費勁,想在屋後頭修一間平層,這樣就不用爬樓梯了麼。我就想去找倩柔借點錢。誰知道她一聽說我要借錢,臉色就變了,還要趕我出去,就伸手推我。我自己又不是沒長腿,還需要她趕?我就氣不過……”
喬永健話還沒說完,又被老太太給捶了一通肩膀,老太太邊打邊罵:“我不是讓你不要去找倩柔麼!裝修的錢,我都跟你說了,不急!不急!你,你倒好,把她跟年年都給得罪了,這下我再開口,這事成的概率可就低了!喬永健啊,喬永健,你簡直,簡直是頭驢你!”
喬永健快四十來歲的人了,被老太太這麼又打又罵的,臉上哪裡掛得住,他也不敢跟老太太動手,嘴裡卻還在反駁道;“我哪裡做錯了?我怎麼就做錯了?我這不也是為了您跟爸,為了咱們這個家嗎?!”
喬永皓之剛好過來接媳婦跟兒子回家,在樓下聽見樓上的爭執,兩人連忙跑上樓。
上了樓,見老太太在打老大,都有點吃驚。
喬永皓跑過去拉住母親的手,“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先彆生氣。”
朱亞楠則趁機把大哥喬永健給拉開。
老太太瞪著大兒子:“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去接年年過來?”
喬永健梗著脖子:“我不去。”
老太太點點頭,“好,你不去。你不去,我讓永皓開車載我去。我親自去接我的我孫子。不指望你!永皓,我們走!”
老太太牽著小兒子的手就要往房門外走。
喬永皓知道老太太是在跟大哥賭氣,就勸道:“媽,您先消消氣。您是想年年了是嗎?我替您去把年年給接回來,啊。”
朱亞楠嘀咕了一句:“你去?你去嫂子能讓年年跟你回來?”
喬永皓扯了妻子一下,“亞楠!”
這個時候說這也的話,不是添亂呢麼。
老太太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事要麼永健這個當爸的去,要麼,她親自去一趟,要不然倩柔肯定不會同意讓年年過來。
老太太望著小兒子:“永皓,是不是媽老了,連你也不聽媽的了?”
喬永皓一臉為難:“媽——”
“我去!我去總行了吧?”
喬永健不可能真的讓大病初愈的老太太去張家去接孫子,隻好自己去一趟。
…
聽見摩托車的聲音,喬安年在房間裡寫作業。
老師已經布置了寒假作業,給班級裡的學生布置了書單還有寒假練習冊。
喬安年在網上下的單,練習冊昨天晚上剛到。
張倩柔的房間裡沒有專門的兒童寫字桌,她就給收拾了下房間的化妝台,當孩子的寫字桌,隻是凳子有點矮。張承平於是特意去鎮上給買了張學習椅。
今天的天氣沒有前幾天那麼好,風大,隱隱有下雨的征兆,喬安年也就沒帶小團子出去,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兩個人一個寫作業,一個在用IPAD回複郵件,互不打擾。
隱隱聽見樓下有爭吵的聲音,喬安年停下了手中的筆,賀南樓在回複布萊恩的郵件,餘光瞥見喬安年從椅子上起來,賀南樓抬起頭。
察覺到小團子的目光,喬安年食指在唇上點了點,“你待在房間裡,我出去看看。”
喬安年輕聲地開了房門。
一走出房間,就聽見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在生氣地質問:“我是他爸!你憑什麼不讓我見他?”
爸?
就是原身那個隻要喝了酒,就會動手打老婆,令人下頭的親爸麼?
張倩柔的聲音聽起來已然有些生氣:“我沒有不讓你見他。我說了,你要是想見孩子,我可以喊孩子下來,跟你見一麵。年年要是願意,你也可以留在這裡陪一陪他。”
二樓客廳,喬永健坐在沙發上,不高興地瞪著前妻:“什麼意思?他是我兒子,我這個當爸的想他了,還不能接他回去住個幾天是嗎?”
“你根本沒時間陪他,接回去還不是放在你媽那裡?他在我媽家,每天的生活都很規律。白天去活動中心玩,鍛煉身體,晚上回來就跟我爸一起玩一會兒。昨天他的寒假作業寄到了,今天就一直在家裡寫作業,這幾天沒有一次嚷嚷著要玩電腦,手機都沒有碰過幾回。去了你媽家,他哪次不是成天坐在電腦前,要麼就是捧著手機在玩?總之,我是不會讓他跟你回去的。”
“孩子念了一個學期的書,放假的時候放鬆一下怎麼了?我媽不也是心疼孫子麼?像你這樣,這個不讓,那個不許的,孩子待在這裡能高興?你彆故意扣著我兒子,你去把孩子喊下來,你把孩子給喊下來,我當麵問問他!讓孩子自己來選擇!年年!年年!”
喬永健說著就往門外走,被張倩柔給拉住了,“你這是在強詞奪理,還有年年在寫作業,你彆打擾孩子!”
“寫作業?現在才剛放寒假,他能這會兒老老實實地寫寒假作業?你不就是不想讓他見我麼,撒這種謊有意思?你給我鬆開!”
“年年真的在寫作業。還是,你認為我也在撒謊騙你?”
張母本來沒想插手這件事,畢竟對方是孩子的親爸,不讓親爸把兒子接回去住個幾天,的確說不過去。
喬永健越說越過分,張母才沒忍住幫了腔。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張母好歹是長輩,喬永健不甘心地地閉上了嘴。
張父也開口道:“永健,這麼大冷的天,天看上去又很快就要下雨。我聽見摩托車的引擎聲了,你還是騎著摩托來的,對吧?這大冬天的,又馬上要下雨,就這麼讓孩子坐在你的摩托車後麵,是不是不大合適?”
喬永健:“您放心,我車上有雨衣,我就算是自己全濕了,我也不會讓年年淋著一點半點。”
“所以雨是長了眼睛是嗎?隻挑你一個人淋?”關係到兒子,哪怕是生性溫柔的張倩柔也變得伶牙俐齒了起來。
“張倩柔你夠了啊!我是看在咱爸咱媽的份上,我今天才沒跟你一般見識,你彆給……”
當著兩位長輩的麵,喬永健把剩下的那一句難聽的話咽了回去。
張母跟張父又怎麼會聽不出,喬永健沒說完的那句,分明是“彆給臉不要臉。”
老兩口的臉色都不大好看,隻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拿這位“前女婿”怎麼辦,畢竟是年年的爸爸,關係不好弄得太僵。
…
“我喜歡住在外婆家。”
喬安年的忽然出現,令客廳裡的眾人吃了一驚。
“年年——”
張倩柔走向喬安年,“對不起,是不是我們說話的聲音吵到你寫做作業了。”
喬永健一看見喬安年,他的後腦勺就隱隱作疼。沒辦法,老太太一心想要見孫子,喬永健拽住喬安年的手腕,“走,跟爸回去。”
喬安年站在原地沒動,“我說了,我喜歡住在外婆家,我不跟你回去。”
喬永健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你剛剛說什麼?”
喬安年:“您剛剛不是說,讓我自己拿主意麼?”
喬永健一噎,他剛才是說過這樣的話。他哪裡知道這臭小子剛才一直在偷聽!
“你留在你外婆這?你外婆這要電腦沒電腦的,你媽又管你管得嚴,你留在這裡做什麼?是你媽又給了你零花錢了是不是?你想要多少零花錢?爸也給可以你!”
這話乍一聽還挺讓人感動,像是喬永健這個當爸的,好像可以對兒予給予求似的。
但事實上,給錢不過是最方便的一種。不用花費任何的時間,甚至連精力都可以不用。
喬安年:“我喜歡吃外婆燒的菜。”
張母聽了可欣慰,揉了揉外孫的腦袋,“晚上想吃什麼?告訴外婆,外婆遲點去買。”
喬永健沉著臉色:“這麼說,你是不肯跟我回去了?”
喬安年語氣平靜:“嗯。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