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樓沒說完,因為他喬安年的眼睛很紅,很紅。
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來。
在丟人之前,喬安年迅速地轉過了頭。
發現玻璃窗會倒映出人影,他又慌張低下腦袋。
視線不期然對上腳上簇新的鞋,滿腦子都是在店裡小樓半蹲著,替他脫掉鞋子還有因為鞋子還沒有完全曬乾,被泅濕了一小片腳底的襪子的畫麵。
眼睛湧上霧氣,喬安年怕被發現異常,拚命地咬住唇,沒讓自己出聲。
耳邊響起淺淺的歎氣聲。
“還有一種辦法,要不要聽?”
喬安年慢慢抬起腦袋,沒有全抬,表明自己在聽。
“我們保持現狀,等你考上大學再說。”
喬安年怔楞地抬起頭。
“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回應沒關係。我們保持現狀。”
賀南樓抬起喬安年的下巴,拿指腹擦去他的眼淚。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南樓剛剛都說了什麼的喬安年,臉頰瞬間漲紅。
喜,喜歡?
小樓喜歡他?
賀南樓歪了歪腦袋:“為什麼你看上去這麼意外的樣子?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親你?出於好玩?”
“我,我不知道……”喬安年臉皮薄,聽見“親”這個字臉紅得更厲害了,他孩子氣地搖了搖頭,又因為太過害羞,導致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你親之前,又,又沒有說你,你喜歡我。”
說到後麵,就連聲音也越來越小。
“那我現在說了。是不是就可以親了?”
喬安年眼睛一下睜大,“你剛才才說過,先,先保持現狀的。”
“保持現狀啊,我們之前不就已經接吻過了?”
喬安年有些傻眼,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在偷換概念。”
“那你,給親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喬安年的耳朵裡,有一道驚雷那麼響。
喬安年紅著臉,根本不知道怎麼回才好。
“不逗你了。我有點困。公交車會報站,下一站是我們學校就叫我。”
話落,賀南樓靠著座位,閉上眼。
喬安年繃直的腰身微微鬆了鬆,眼底劃過一抹懊惱。
他都……
他都還沒回答呢。
…
公交車開過一個又一個的站牌。
喬安年每聽見一個站牌播報,都要緊張地看一眼車廂內的站牌路線,生怕自己會錯過報站。
期間上來過一對年輕的情侶,一個戴著耳麥,打扮得很潮的年輕人,還有兩個學生。
總之,每次上來的人都很少。
漸漸地,二層又隻剩下了喬安年跟賀南樓兩人。
雨越下越大,外麵的天色很黑,公交車行駛的速度也在變慢。
紅綠燈,路邊廣場投屏的光亮照進車廂內,剛剛好,光影落在賀南樓的位置,在他的眉眼上,鼻梁上,臉上,唇上,身上……投下陸離的、彩色的光影。
一道光影就可以分隔兩個世界。
喬安年不是一個自卑的人,可是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灰撲撲的顏色,除了做題跟考試,他什麼都不會,什麼也也不擅長。
不像小樓,什麼都懂,什麼都會,就像是一道光,走到哪裡,都是令人注目的存在。
喬安年坐在光影以外,看著彩色的流光,在賀南樓的身上變換。
他伸出手,食指跟著光影一起,走過額頭,鼻梁、嘴唇……
交車重新開動。
他手上的光影消失。
車廂再次暗了下來。
喬安年盯著自己的右手的掌心看了好半天,上麵的光影已經消失,可他還是徒勞地把手心收攏。
握著前座座位的左手攥緊,喬安年低下頭,右手小手指,偷偷地,勾住賀南樓放在大腿上的左手的小指,勾了勾,彼此的大拇指相貼。
說好了啊。
等,等考上大學以後,一定不可以忘了,今天的話。
勾住的小指鬆開,卻連同整隻手,一起被納入了掌心。
喬安年下意識地收回手,反而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他抬起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漆黑的深眸,眼神清明。
握住他的那隻手,手指插了進來,同他的十指交握,喬安年心跳得厲害,“你,你不是睡著了嗎?”
賀南樓:“睡眠淺。誰讓你偷偷拉我的手。”
隻是偷偷拉個勾,就被抓包了個正著的喬安年漲紅著臉,完全沒辦法替自己辯解。
“可以回答下嗎?班長。為什麼偷偷拉我的手?為什麼偷偷地占我便宜?”
喬安年被賀南樓這一聲班長給喊得心尖一跳,明明從小到大那麼多人喊他班長,他應該早就習慣才對。
不知道為什麼,“班長”這個稱呼從小樓的嘴裡喊出來,讓他莫名,莫名地羞臊。
“班長?”
喬安年耳根紅透,“你,你彆這麼喊我。”
“那我要怎麼喊?年年?小安年,年年哥哥……”
喬安年捂住賀南樓的嘴,臉紅得不能再紅:“彆,彆喊了。”
他的心臟蹦躂得都快比雨聲還吵了。
賀南樓拿下他捂在她唇上的手,提出交換條件:“那你親我一下。”
喬安年拒絕接受“威脅”,他自暴自棄地道:“那你還是喊吧。”
賀南樓附在喬安年的耳畔,輕聲地道:“班長,親我一下,好不好?”
“叮咚,車輛起步請拉好扶手。新雅大廈到了,下一站,嘉南中學……”
“好難過呢。”
喬安年:“!!!”
誰,誰會把難過這麼大大咧咧地說出口的啊!
賀南樓拎起上車時,被他放在腿邊的購物袋。
臉頰被迅速地親了一下。
喬安年紅著臉,磕磕巴巴地,“你彆,你彆難過。”
…
兩人一起下了公交。
雨還在下,喬安年站在站牌下,看著地麵的積水,很是可惜:“那雙鞋子應該不要扔的。”
這樣他就可以把舊鞋給換上,新鞋就不會浸水了。
賀南樓撐開從商場買的那把雨傘,摟著喬安年走出公交站牌,走進雨裡,“你腳上的這雙鞋不是紙做的,放心走。”
因為是學校的站牌,附近有好幾個學生穿校服的學生也在等公交,是星期六才放假的高二、高三學年的學生。
明知道下雨天,兩個人共撐一把傘再正常不過,喬安年多少還是有點做賊心虛,一路上目不斜視。
因為現在差不多已經是下午4點多,兩人就提前去食堂吃了頓飯。
飯後,還是共撐一把傘。
學校人周末不多,不過食堂外頭還是會偶爾經過幾個學生。
以前兩人共撐一把的次數多了去了,這一次卻格外地難熬。
終於,熬到宿舍樓。
賀南樓在收傘,喬安年拎著購物袋,乖乖地等在一邊。
賀南樓拿著雨傘走上前,“我還以為,你會先一個人上去。”
喬安年抿起唇,他小聲地道:“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我是……我是有點怕,但是我也不會,刻意……刻意在人前保持距離。那樣太傷人,也太沒有擔當了。
賀南樓怔住。
片刻,他勾起唇,走到他的身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輕笑道:“你這樣,隻會讓我更想要把你狠狠地按在牆上親。”
喬安年臉頰通紅。
他怎麼覺得……
小樓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變得特彆,特彆,特彆地……不要臉。
…
回到寢室,喬安年特彆失望的是,原來這麼貴的鞋子也會進水。
也不知道為什麼賣得這麼貴。
雖然,比他原先的那雙舊鞋是要好很多。
不過他一直以為,那麼貴的鞋子,就算是下雨天,腳應該也不會濕的……
喬安年脫了鞋襪,他把襪子拿去寢室的洗手間,洗了手,又拿了吹風機出來,打算把鞋底給吹一吹,怕會發黴。
脫了外套,並且換上乾淨的休閒褲子的賀南樓,沒見到喬安年進來。他轉過頭,就看見彎著腰,一隻手分彆拿著吹風機跟鞋子的喬安年。
賀南樓走過去,從喬安年手裡拿過吹風機,瞥了眼他被水給浸濕的褲管,“先去把褲子換了。或者,我幫你。”
喬安年:“……”
買鞋都是小樓付的錢,喬安年哪好意思再讓他給自己把鞋給吹乾。
他隻好先去換褲子。
習慣性地動手脫褲子,忽然有些猶豫,在就在寢室裡換跟進洗手間換,猶豫不決……
“害羞的話就去洗手間換。”
“誰害羞了!”
喬安年咬牙,以速度的把褲子給脫下,又拿了他掛在椅子上的那條舊褲子,迅速地給換上。
為了表示自己一點也沒害羞,穿好後,一臉淡定地走到賀南樓麵前,特彆淡定地伸出手:“我好了,給我吧。”
賀南樓把手裡的吹風機遞過去。
喬安年伸手接過。
倏地,他褲子的抽繩被拉住。
賀南樓:“彆動。”
喬安年下意識地停住往後退的腳步。
賀南樓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在喬安年的腰間,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