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芝聽言暗自撇了下嘴。
讓他站著好了,站著又出不了大事!
三夫人自不知她這般小心思,不多時蘇叔川回了府,也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她就借機出屋,喊了楚源:“進來用膳吧。”
楚源抬一抬眼皮,分毫不動。
三夫人鎖起眉,隻覺這孩子不分好賴,心下自然不樂。但她也不打算與楚源繼續計較了,左不過是個接進府來養著的孩子,原也不非得有多少糾葛。覺得不好相與,日後不再見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麼大的一家子,平日裡不走動的人本就多了。
三夫人於是平心靜氣地又開了口:“快進來。你怎麼回事,不賠罪也罷了,餓著自己當是跟誰賭氣呢?”
楚源一語不發地僵了半晌,終是悶著頭進了屋。三爺這邊不似二爺妻妾外加嫡出庶出的孩子一大堆,隻有一家三口人,平日就都直接在臥房的外屋用膳。
楚源這廂一進去,正碰上蘇叔川抱著蘇芝正從裡屋出來。蘇叔川所一眼楚源,溫聲問蘇芝:“還生哥哥的氣嗎?”
蘇芝下意識地想說不氣,話到嘴邊又噎住。看著楚源,她重重點頭:“氣!”
楚源登時瞪她,她也當沒看見,伏在父親肩頭,像個乖巧的小團子。
——楚源恨不能把她撕開讓麵前慈眉善目的夫妻看看這團子其實是個芝麻元宵,瓤是黑的!
“先用膳吧。”蘇叔川苦笑,將蘇芝放到椅子上,自己也與徐氏落了座。
一張圓桌四張椅,蘇叔川坐在主位,徐氏在右側,蘇芝在左側。楚源與蘇叔川正對著,倒離蘇芝也近。
蘇芝有心給他添堵,無心好好吃飯,眼睛全盯著他的筷子。看他伸手夾丸子,她就若無其事地也伸手。她年紀又還小,尚拿不好筷子,用的是瓷匙,瓷匙一壓過去,筷子上夾起的丸子立時就掉了。
楚源一瞪她,改夾旁邊的蛋餃。她也挪過去,他露出怒色:“你……”
夫妻二人抬眸,視線在兩個孩子間一蕩,徐氏鎖眉:“阿芝,讓哥哥好好吃飯。”
楚源惡狠狠地又一瞪,趁她收手夾了個蛋餃到碗裡,自顧自吃起來。
還沒吃完,她的瓷匙又進入他的視線,他猛地抬頭,看見她晃晃悠悠地送了個丸子過來。
“我想幫哥哥夾菜的!”蘇芝低語呢喃,櫻唇扁一扁,水眸裡全是委屈。
蘇叔川眼露恍悟,立刻誇她:“阿芝真乖。”
“……”楚源隻覺嘔血。他從前隻覺皇後目無法紀、仗勢欺人、飛揚跋扈,沒想到她還陰險狡詐、油嘴滑舌、兩麵三刀!
“阿芝好好吃飯。”三夫人也蘊起笑容,夾了個蘇芝愛吃的宮保蝦仁,送到蘇芝嘴邊。
蘇芝笑吟吟地張開嘴,啊嗚一口將蝦仁吃了進去。蝦仁太大,塞在她嘴裡鼓鼓囊囊的,她很努力地嚼著。
楚源看著這一家三口的和睦無語凝噎,心裡萬般火氣呼嘯奔騰。
他早晚要把她這張麵具撕下來!
這個陽奉陰違的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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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雪又落。
這個冬天的雪好像很多,從初入冬時就陸陸續續下著,眼下年關已過,還要時不時地來上一場。而且常常一下就是大半夜,天明一看便是處處銀裝素裹。
彼時丞相蘇仰還沒回府,府中便留了許多下人盯著,及時掃雪清道。丞相畢竟已快七十了,這若在雪天裡摔上一跤可不是鬨著玩的。
臨近子時,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終於漸漸傳來,忙有下人打開府門出去迎人。不多時,丞相進了府,又有幾人有序地上前攙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府內去。
眼下其實才剛過年關,按理並不該太忙。但宮中不太平,幾位重臣其實就連過節時也沒怎麼歇息,入宮議事亦或在同僚家議事都常到後半夜。
管家張實親自扶在丞相一側,關切道:“又這樣晚,可是有轉機了?”
“唉。”蘇仰搖頭長歎,一時沒有多言。直待進了自己所住的院子、又進了屋,旁的下人都退了出去,他才道,“陛下怕是鐵了心了。”
張實一滯,正挑簾出來的丞相夫人明氏也一滯,啞然道:“又要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