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遊街,是指皇帝在金鑾殿傳臚唱名,欽點狀元、榜眼、探花和進士後,狀元領諸進士拜謝皇恩,到長安左門外觀看張貼金榜及回家的過程。
其實所謂的狀元騎馬遊街的風光,完全就是民間的訛傳,更不可能出現遊街三天之事的事情。
傳臚大典結束,眾進士各自返回自己住所,禮部報喜的公文會通過官路和驛站發往眾新科進士的戶籍所在地,地方會為新科進士修建牌坊,榮耀鄉裡。
三月十八傳臚,三月十九禮部賜宴,各進士打起了精神,全力以赴……這幾天事情會很多,後麵還有上表謝恩、參拜先師神位、拜謁孔廟、等待授官等等,一直到忙到三月底才算完事。
而沈溪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幫朝廷追查府庫失竊贓糧的下落。
按照之前約定,三月底汀州商會將為戶部運糧,到時候官糧中將參雜大批贓糧,一同運走。
贓糧藏匿之所,並不單單在京城,順天府周邊府縣的庫房或者是鄉野間不起眼的房子,都可能藏有贓糧,這也是之前官府不好追查的原因。
沈溪在傳臚結束後返回東升客棧,此時客棧裡多了一群前來賀喜之人。
這些人連玉娘都不好隨便驅趕,他們是沈溪年初入太學時的“同學”,全部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這屆會試基本都參加了,可真正中進士的卻寥寥無幾……主要是這屆會試的考題對年輕閱曆淺的學子不怎麼友好。
其中前來恭賀的孫喜良,本身還是沈溪在太學時同一寢舍的舍友。
這些人都客客氣氣帶了禮物,大包小包幾乎把沈溪的房間塞滿,上來就熟絡地說恭喜話,回憶過往展望未來,大攀交情。他們目的很簡單,沈溪既為狀元,要不了多久就會入翰林院,對他們日後參加會試乃至做官有很大幫助。
同窗之誼算是朋黨中基礎比較牢靠的,此時不跟沈溪打好關係,等沈溪授官後,再來恭賀那就要投名帖拜訪了,還得看沈溪是否有時間和心情賜見。
說過一大通客套話,又聊了一會兒新近城裡的風聞,陸續有人散去。孫喜良本來也準備告辭,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沈狀元,之前我等拜讀您的大作《聊齋》,不知可否再賜一些手稿,我們商議一番,想為沈狀元著書立作……”
沈溪馬上明白過來,這是準備幫他揚名。
這年頭,但凡有什麼才學大家有好作品問世,總會有商賈或者是拍馬屁之人,想方設法為其出書,除了代為揚名外也能為當事者帶來一些經濟上的收益……不過大多數出書人其實都是賠本賺吆喝。
沈溪寫的《聊齋》,其實是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這本書的文學價值相當高,出書不是不可以,但沈溪自家就經營印刷作坊,卻讓彆人出書,有種把利潤拱手讓出的錯覺。
不過沈溪還是答應下來,讓仆從唐虎上樓把手稿拿下來,交給孫喜良,雖然手稿不是很多,但出一本中等篇幅的故事集完全夠了。
孫喜良拿到手稿後,興致盎然地離去。
等送完客人,玉娘才走了過來,笑著道:“狀元郎可真是官場得意,名聲眼看也要飛漲,以後天下人再提及弘治朝的才子,非要加上狀元郎不可……”
沈溪苦笑一下:“玉娘言笑。”
玉娘和沈溪上樓,到了房間,玉娘把最近這些日子調查到的盜糧案的細節詳細說與沈溪知曉,從她知無不言的態度看,應無絲毫隱瞞,沈溪不知她說這些,是否為急於立功的江櫟唯準允。
“……京城周邊追查到的用於藏匿贓糧的大小糧庫足足有六十多個,內儲糧食大約四萬石左右,劉大人已吩咐,兩日內就會派兵查封,公子要小心為賊人報複。”
沈溪不以為然:“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暴露身份,應該不會報複到我頭上吧?”
玉娘愣了一下,細細一想不由啞然失笑。
這件事確實是沈溪與對方交易時,錦衣衛和東廠順藤摸瓜逐漸查出蛛絲馬跡的,可表麵上汀州商會和沈溪隻是單純等候對方送貨到碼頭,並沒有其他任何接觸,就算出了事,對方也隻會以為是其他環節露了底。
賊人以後再出糧的話,說不得還會跟汀州商會有接觸,二者作為“生意夥伴”,怎會報複沈溪?
就在說話間,樓下突然有人喊:“新科狀元可是住在這裡?”
聲音嘹亮,既能進到客棧而不被人攔下,此人必定有一定背景,連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也不敢對其無禮。
玉娘陪沈溪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口,隻見一名臉上帶著笑容的中年漢子站在樓下,手上拿著一封請柬,微微行禮:“我家侯爺特讓小的來送請帖,三日後府上設宴款待……”
沈溪問道:“不知府上是?”
這時候那漢子臉上湧上一抹趾高氣揚:“壽寧侯,張侯爺。”
沈溪跟玉娘對望一眼,心裡都浮現一個念頭,來得可真快啊!
壽寧侯正是張皇後的弟弟,國舅爺張鶴齡,而這次府庫盜糧案的幕後主腦也很可能就是外戚張氏兄弟。
既是侯府來人邀請,沈溪不能怠慢,下樓把請柬接過,還得給送請柬的人打發賞錢。
宰相門前七品官,沈溪就算高中狀元,也不能跟一個侯府門子置氣。不過送門子出去的事沈溪還是不屑於去做的,待人走了,沈溪把請柬拿回房間,玉娘眉頭蹙了起來:“指不定是好是壞呢。”
張延齡邀請沈溪三天後過府,肯定不止請他一人,至於到時候去的是誰暫且不知,但張鶴齡要將新科狀元收為己用的意思非常明顯。
沈溪年歲不大,本不該受張氏兄弟的青睞,可問題是,沈溪是汀州商會的少東主,張氏兄弟還準備用汀州商會幫忙運糧,說不定兩兄弟已打定主意,要將汀州商會收入麾下,那拉攏沈溪的用意就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