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等宋鄺和他的三個手下上了刑台後,宋鄺仰起頭朝沈溪喝道:“沈溪小兒,你濫用私刑,斬殺朝廷大員,本官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都到這會兒了,還稱本官,沈溪心想你宋鄺的官威可是不小。
沈溪攤攤手,沒有回話,但臉上滿是揶揄之色,表達的意思是:你想報仇先有本事變成鬼再說。
午時三刻,也就是正午,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據說此時人死後,連鬼都做不成。
斬首之後身首分離不得全屍,死後不讓做鬼,這已是對死刑犯人最大的懲罰,就算沈溪認為宋鄺死得其所,難免還是會感慨,你生前再風光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噗!”
刀斧手故意慢上幾拍,讓宋鄺在惶恐不安中等候,一直到他身邊三個同夥都已經被砍掉腦袋,荊越甚至把三顆腦袋往宋鄺麵前踢了踢,但這會兒宋鄺死死地閉著眼睛……他是最後一個被砍頭的。
等所有死刑犯都懲罰完畢,行刑並未就此結束。
昨夜到今天上午被抄沒的大戶人家的家主以及大商鋪的東主,被官兵押解著上了刑台,趴在地上血跡斑斑的地方,被扒掉褲子……每個人都要挨五十大板,隨之還有半年的牢獄之災。
這已算是沈溪法外開恩,不然這些家庭非家破人亡不可。
“打的好!”
任何時代,普通百姓對於官宦士紳階層以及商賈都會有一種成見,見到士紳商賈挨打,百姓看了非常解氣,叫好聲響徹雲霄。
台子上的官兵揮起板子“痛打”犯人,沈溪站起身來,在十多名親衛的護送下走出刑場,鑽進轎子。
還沒等回知府衙門,沈溪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
……
沈溪一覺醒來,已經是日落時分。
荊越在床前奏稟:“大人,城中官紳商賈在歸善縣衙設宴,請您過去飲宴!”
沈溪洗了把冷水臉,聞言側目看向荊越,問道:“莫不是鴻門宴,派人過去查勘了嗎?”
“派了。”
荊越道,“縣衙裡裡外外都搜過,未有刺客,末將準備派人在衙門口盤查進出賓客,保管不會有人對大人您不利!”
沈溪笑道:“如此說來,這宴本官非去不可了?”
荊越咧嘴一笑。
明擺著的事情,現在歸善縣的士紳商賈對沈溪怕得要死,正好沈溪行軍打仗,手頭糧食物資自然是越寬裕越好,既然可以在歸善縣敲一筆,他當然會笑納。
沈溪在府衙隨便吃了點兒東西,便穿了身便服出了衙門口,乘坐官轎前往歸善縣衙而去。二者相隔兩條街,一路上護送的官兵就有兩百人,這陣仗彆說是刺客了,就連盜匪攻城都不怕。
到了縣衙外,雖然看起來熱鬨,但門前沒有一輛馬車或者官轎,歸善知縣石鳳親自帶著縣衙官吏、從屬及地方士紳迎候。
沈溪下了官轎,官紳以及準備出血一把的商賈皆都下跪行禮,儼然把沈溪當成弘治皇帝親臨。
“本官當不起諸位的大禮,起來吧。”
沈溪一臉平靜,走上前做了個“平身”的手勢。石鳳識趣地站起身來,陪同沈溪入內,身後跟著一票帶刀侍衛,隨後才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官紳人等。
進入縣衙正院,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張燈結彩如同過節一般,院內共設下三十來桌宴席,賓客有二百餘人。
石鳳請沈溪到大堂的主座前麵,恭敬地問道:“沈大人,不知是否需要為諸位將軍設座?”
沈溪沒有開口,荊越瞪了石鳳一眼,道:“我等乃是保護大人而來!”言外之意,你們讓我們就坐,莫非想對沈大人不利?
石鳳忍不住一個激靈,勉強一笑,轉過頭時不由擦了把冷汗,昨日雖然他也充當揭發宋鄺的證人,但他卻是最晚一個向沈溪投誠的,鬨不好就會成為宋鄺的同黨。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沈溪需要石鳳這個“汙點證人”,才令他保全己身。
沈溪直接在主座上坐下,如此賓客才敢陸續落座。
但賓客從外麵的院子看向大堂,首先看到的是列隊整齊的督撫衙門親兵,尤其是荊越,虎目圓瞪,隨時都要吃人一樣。
宴席開始,先上的是茶水和美酒,隨即是玲琅滿目的佳肴,所有菜肴都是提前準備妥當的,看起來異常豐盛,其實無非是冬日裡常接觸到的雞鴨魚肉。菜色簡單而沒有新意,但這裡的賓客無人在乎,因為沒一個人是為了品嘗美味而來。
酒菜上齊,石鳳站起身道:“沈大人,下官代表歸善縣地方士紳百姓,敬您一杯,祝您北上平寇一帆風順,平我大明海疆,保一方太平!”
說著,各人都舉起酒杯站起身,唯獨沈溪坐在原位,似乎沒有飲酒的意思。
場麵略顯尷尬,沈溪不站起來,也不碰酒杯,不言不語,就好像在醞釀一場風暴。
許久之後,石鳳才鼓起勇氣重複一遍:“沈大人,下官代表歸善縣地方士紳百姓敬您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