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劉瑾嘴上應下來,心裡卻暗自生氣。
他在朝中呼風喚雨,靠的是朱厚照的寵信,誰得到朱厚照信任就會成為他的敵人,唯獨例外的就是錢寧,這主要是錢寧平時對他低聲下氣,動不動就跪地求饒,就算劉瑾再小氣,也沒把軟骨頭的錢寧當回事。
而這位司馬真人,並非出自劉瑾門牆,乃是壽寧侯舉薦入宮,屬於外戚一黨,今日又得到皇帝接見,立時便被劉瑾當作心腹大患進行防備,開始琢磨如何把此人扳倒。
劉瑾自顧身份,不願意送客,便由錢寧代勞,他跟著朱厚照亦步亦趨往院子裡走,全然忘了告狀的事情,嘴上恭謹地問道:“陛下要修煉術法,得道成仙?”
朱厚照理所當然地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麼?不然朕找司馬真人作何?司馬真人有點兒本事,為朕找了幾方丹藥,朕吃過後強筋健骨,身體立馬得到改善,他還說終南山一代有一味奇草,數千年才開花結果一次,上次是秦始皇時開花結果,這次他準備親自去找尋這株奇草回來,為朕煉製長生不老藥。”
司馬真人說的事情,劉瑾半個字都不信。
但他知道朱厚照信這些,當上皇帝後富有四海,最擔心的便是死後無法再享受榮華富貴,而皇帝擁有天下間最大的資源,可以為長生不老傾儘一切。
劉瑾沒有給朱厚照潑冷水,心想:“這妖道要離開京城,前往終南山,怕是沒個三五月回不來……太早回來,陛下定然懷疑他找來的仙草有假!”
“陛下風華正茂,十年八載內看不出老態,也就是說,這妖道即便獻上的是假藥,陛下服用後幾年內也不可能察覺異常,這不好,我一定要想個辦法讓此人徹底失去陛下信任才可。”
想到這裡,劉瑾有了主意,如今掌握朝政大權的人畢竟是他,就算司馬真人得到朱厚照信任,也沒有人脈和權力跟他抗衡。
劉瑾試探地問道:“陛下,以老奴看來,這件事即便能成,也需要很長時間,在此之間,陛下大可嘗試再找尋些能人異士入宮,說不定這些人也具備為陛下煉丹的能力呢?”
朱厚照打量劉瑾一眼,板起臉問道:“劉公公,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司馬真人招搖撞騙不成?”
“老奴不敢。”
劉瑾趕緊辯解,“陛下,這天下間能人異士多不勝數,若陛下隻偏聽偏信一人,難免會有失偏頗,不如多找些修道者回來,互相間不但可以探討一番,對彼此都有裨益……陛下以為呢?”
朱厚照沒有生氣,歎息道:“事情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容易?這個司馬真人,還是父皇在世時自民間找到的,父皇行事嚴謹,對司馬真人卻一直信賴有加,足見此人有些能力。世上像司馬真人這般有本事之人太難找尋,真正的仙人不可能留戀塵世繁華……”
“劉公公,協助司馬真人之事,你一定要放在心裡,彆嘴上答應,實際上卻拒不配合。朕若知曉,定嚴懲不貸!”
劉瑾趕緊道:“是是,陛下,您放心,老奴一定會配合司馬真人。”
嘴裡這麼說,劉瑾心裡卻氣憤不已,他試圖找彆的人出來替代司馬真人眼看不成了,隻能另尋方法讓司馬真人失去皇帝寵信。
朱厚照背負著手問道:“劉公公,平時難得在豹房見到你,今日前來,有什麼事嗎?”
劉瑾這才想到前來豹房覲見朱厚照的目的。
經過司馬真人一事,劉瑾不太敢隨隨便便就告狀,謹慎地稟告:“陛下,聽說新任兵部尚書沈大人已到居庸關。”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什麼,你說沈先生已經到了居庸關?那他不是很快就會回到京城了?”
劉瑾先是一笑,隨即麵帶些許疑惑之色,試探地道:“話是這麼說,但聽聞沈大人到居庸關已有五六日,到現在依然未動身返回京城。”
“嗯!?”
朱厚照神色滿是不解,他打量劉瑾,問道,“劉公公,你的消息確實嗎?朕讓沈先生回朝擔任兵部尚書,他應該著急赴任才是,為什麼會選擇在居庸關逗留?”
劉瑾看出來了,遇到跟他和沈溪有關的事情時,朱厚照選擇相信沈溪,而不相信他的話,僅僅這一點他就對沈溪恨之入骨。若真的是信口誣陷還好,但這次劉瑾明知道這件事千真萬確,依然被朱厚照懷疑。
劉瑾道:“老奴不敢信口胡言,請陛下明鑒,老奴聽說這麼件事後,便過來跟陛下問詢,是否西北有什麼緊急戰事,以至於沈尚書不肯回京,若實在邊塞危急,老奴希望能有所防備,早些下令京師戒嚴……老奴一心為大明社稷安危著想啊!”
朱厚照皺眉:“聽你這麼一說,倒像是真有這麼回事似的!這樣吧,朕派人問詢一下沈先生,看看到底是否西北出了變故,你這邊彆多想,不管前方如何,都跟你沒關係,有沈先生在,不管是三邊還是宣大絕對會安然無恙……”
說到這裡,朱厚照繼續往院子裡走,嘴上小聲嘀咕,“莫非朕讓沈先生回來,那些韃靼人得知後,知道我大明在西北最大的屏障沒了,於是派兵南下騷擾?若是如此,真應該讓沈先生留在西北才好。”
劉瑾聽到這話,氣得直跺腳,恨不能將沈溪挫骨揚灰,但奈何他拿沈溪沒轍,就算他可以隻手遮天,但要處置一個兵部尚書,必須要有皇帝的準允才可,他算是看出來了,要讓朱厚照處置沈溪,簡直比登天還難。
劉瑾喃喃自語:“氣煞我也,前麵有個司馬真人,後麵有個沈溪,都要跟咱家作對,咱家不信,你們能為陛下寵信到何時!”
這邊還在抱怨,錢寧走了過來,聽到劉瑾自言自語,不敢靠得太前,老遠問道:“公公,您麵聖後,可把要說的事情說完了?”
劉瑾側目打量錢寧,想到錢寧也是皇帝身邊的寵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有將錢寧一並拉下馬來治罪的打算……他眼裡容不下任何得到皇帝寵信之人。
劉瑾問道:“把人送走了?”
錢寧最大的特點就是機靈,他年紀不大,但在揣摩人心上,比之劉瑾不遑多讓,看出來自己很可能會成為劉瑾的心腹大患,一直以來都拿對父親的態度對待劉瑾,見麵磕頭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看出劉瑾對司馬真人有成見,錢寧趕緊道:“人剛送走,這司馬真人不識相,居然用一些蒙騙市井之人的手段欺騙陛下,說什麼靈丹妙藥,分明是想陛下調他去外地公乾,這樣他就可以在地方招搖撞騙,那些地方官少不得對他有所巴結……”
劉瑾聽到這話,心裡舒服了些,道:“既然你知道此人為不入流的江湖術士,怎不對陛下提醒?”
錢寧一臉委屈:“小人人微言輕,哪裡有資格在陛下麵前造次?公公,要不咱想個轍,讓此人死在前往終南山求藥的路上,從此後銷聲匿跡?”
劉瑾聽到這話,多少有些意外,連他都沒想出這麼絕的主意,錢寧已經先一步幫他想到了。
劉瑾冷著臉問道:“誰去?”
錢寧媚笑道:“當然是小人派人去,不敢讓公公您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