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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元年,六月三十。
這個時候,劉瑾已在策劃如何為宣大總督孫秀成和隆慶衛指揮使李頻請功,而沈溪卻懶得理會朝中的事情,因為當天他有很重要的人要見麵,連公事都可以先放到一邊。
這天乃是惠娘和李衿回京的日子。
崇文門蘇州胡同中間一所客棧,沈溪終於見到闊彆一年多近兩年的惠娘和李衿,同時見到的還有近三周歲,但尚屬首次見麵的次子沈泓。
對於惠娘母子,沈溪可說牽腸掛肚,終於見到人,沈溪的精力並不全在孩子身上,對惠娘更加關心。
不大的客房內,惠娘一身素服坐在床邊,她身邊坐著的小家夥抬起頭看著沈溪,麵對一個陌生人,小家夥顯得有些害怕,不時往他母親懷裡躲。
李衿站在一邊,向沈溪解釋道:“老爺,小少爺有些怕生,平時不太愛說話,跟姐姐倒是很親近,跟外人……基本無見麵的機會……當初妾身跟著姐姐回到廣州府後,也是花了些心思才讓小少爺對姐姐恢複親近……”
沈溪打量眼前跟自己有六七分相像的孩子,感慨道:“從他出生至今,我與他竟是第一次相見。”
惠娘聽到這裡有些感觸,側頭對孩子說道:“快,泓兒,叫爹啊!”
孩子沒有說話,直接躲到惠娘身後去了,過了小半晌,才眨著眼睛從惠娘身後鑽出來,再次好奇地打量沈溪。
沈溪見狀搖了搖頭:“不必勉強孩子,你們能平安歸來對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從此以後,你們姐妹不必再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就此在京城長居,甚至連生意上的事情也可暫時放放……”
李衿連忙道:“老爺,其實不必如此麻煩,妾身和姐姐把粵、贛、桂等地的生意經營得很好,就算北上京城,那邊也有專人打理。這次我們為老爺帶了五萬貫錢過來,知道老爺當上兵部尚書,能用得著。”
沈溪看著坐在那兒低頭捏著衣角的惠娘,心中充滿了柔情蜜意,側頭道:“衿兒,你先帶泓兒到隔壁房間,我有話跟你姐姐說。”
李衿善解人意,她過去準備抱起小家夥,但沒想到沈泓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腿腳靈便地往門口跑去,惠娘趕緊招呼:“泓兒,彆跑那麼快,小心摔著了,讓你姨娘帶你出去。”
說完,惠娘看了沈溪一眼。
她這是第一次帶著兒子出現在沈溪麵前,心裡有些難為情……這跟她初次見到沈溪時對方還是孩童有關,同時她想起自己的女兒,對這段情感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莫名抗拒。
沈泓回頭看了娘親一眼,立即放緩了腳步,任由李衿牽著他的手走出房間。李衿出去後折身,順手將房門帶上,房間裡隻剩下沈溪和惠娘。
沈溪歎道:“許久未見,跟你再見後,似乎多了幾分生分……你這是作何?我們夫妻間真的有必要這麼疏遠嗎?”
說完,沈溪來到床邊,挨著惠娘坐下來,然後握住身邊佳人的玉手。
惠娘看了沈溪一眼,剛開始溫情脈脈,但隨即便被為難之色取代,歎息道:“老爺言重了,妾身隻是旅途勞頓,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才顯得沒什麼精神。”
沈溪深情款款地看著惠娘,微微點頭:“彆住客棧了,昨日收到你們的信函,我便知道你們這兩日便會抵達,於是連夜安排好了住所……那院子位於東長安街,距離崇文門不遠,以後我從衙所回來,能經常見你……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聽到沈溪說及“一家人”,惠娘臉上又多了幾分不自然,顯然是想到了女兒陸曦兒。
沈溪也知道自己跟惠娘間,陸曦兒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坎。
沈溪見到惠娘臉上閃現的淒苦之色,安慰道:“家裡一切都好,每個人都健健康康,這兩年我雖然天南海北地到處走,但不敢疏忽家人,全都安頓得妥妥的……現在就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關於陸曦兒的事情,沈溪不能挑明說,免得自己跟惠娘間尷尬,隻能將部分事情概括說一遍,讓惠娘安心。
這番話沈溪告訴了惠娘兩件事,一個是家裡人都很健康,另外便是跟以前一樣,沒娶進門的暫時依然沒迎娶進門,至少禮數上沒有亂。
惠娘臉色多少有些難看,不過她還是微微點頭,眼睛有些發紅,望著沈溪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一句話,好似自我安慰,但更多的卻是麻痹自己,現在沈溪也不知該如何表明自己的立場,於是道:
“好了,彆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外麵我安排有馬車,現在就載你們到居所……接下來你可能需要找些勤快的丫頭兩邊走,南方有生意上的信函過來,你也能及時處理,我會派人幫忙照看,以我現在的身份,粵、贛等地方事務都可以過問,你放心留在京城便可。”
……
……
惠娘和李衿剛住進客棧不久,便又要挪窩。
沈溪為二女準備的宅院,位於台基廠附近,北麵是諸王館,距離沈溪創辦的軍事學堂也不遠,乃是棟前後三進的院子,沈溪幾年前便置辦好的產業,專門留給惠娘姐妹,這次終於派上了用場。
為了避免家裡人知道惠娘的事情,沈溪特地安排從湖廣招募的仆從負責惠娘姐妹倆的事情,加上惠娘從南方帶了不少婆子丫鬟到京城,身邊並不缺少人照應。
到了地方,沈溪親自打開院門,惠娘、李衿牽著沈泓跟在後麵,再往後是惠娘在廣州府買的十幾個婆子和丫鬟,墜在最後方的則是轎夫和馬夫,還有一些雜役。
進院子後,裡麵綠草成茵,幾個花壇裡百花盛開,空氣中彌漫著芬芳氣息,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李衿高興地說:“哎呀,姐姐,這裡真是個雅致的所在,看來我們以後有清福可享了。”
沈泓有些怕生,麵對陌生環境不怎麼說話,隻是不斷地轉頭打量。
惠娘神色如常,隻有李衿情緒有些激動,一方麵她重回故土,另一方麵則是與情郎會合,以後可以時常見到,不再有空虛寂寞之感。
沈溪道:“讓你們天南海北地到處流浪,實在過意不去,這院子隻是你們臨時落腳之所,回頭我再為你們置辦一棟更大的宅子。”
惠娘帶著兒子把宅子裡裡外外逛了一圈,看著院子中間的葡萄架,搖頭道:“老爺不必再準備了,這房子不錯……其實,妾身到哪兒都一樣,房子不存在大小,隻需有片瓦遮頭便可,不會強求。”
沈溪看得出來,惠娘還在為自己無名無分感覺悲涼,捫心自問,他也難以說對惠娘儘職儘責。
沈溪暗想:“彆的事情都好說,唯獨這件事難辦,到底有損我的名聲……我冒著被朝廷追究的風險,將她二人從牢裡接出來,家裡那邊也沒法交待……唉,這事始終是橫亙在我跟她之間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