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苦著臉低下頭,心裡彆提有多彆扭。
朱厚照再道:“你看著兵部那邊,若有什麼消息,記得第一時間傳到朕這裡……嗯,你最好在兵部待著,進出都跟沈尚書一起,如果今天沒有奏捷戰報來,那就真沒有了,晚上回宮,你就可以把人殺了,一了百了!”
“是。”
張苑先是應下,頭越發低了,心裡的苦水一股腦兒都上來了,忍不住要落淚。
朱厚照一擺手:“既然聽明白了,現在就去吧,到了沈尚書麵前可彆亂說話,朕對你寄予厚望,若你做得不好,朕以後有這差事也不找你,朕從來不養吃閒飯的人!”
被朱厚照嚇唬和惡意貶低一通,張苑五味雜陳,他從乾清宮寢殿出來,整個人好像失了魂一般。
“張公公,您這是剛進去麵過聖?陛下有何吩咐?”禦用監太監李興在外等候消息,見張苑出來,上前恭維。
張苑收攝心神,打量李興,道:“陛下說什麼,與你何乾?陛下現在安排了很重要的差事讓咱家去做,你且回去整理好賬冊,再找人詳細核算……賬目的事情,咱家暫時顧不上,回頭再細查,記得把那些送禮之人的名字都記錄下來,回頭咱家也會對這些人有所提拔!”
張苑準備學劉瑾當一個貪官。
他的手沒有伸向朝臣,因為他的權勢尚不足以影響朝局,沒有大臣賣他麵子,故此隻能把目光對準宮裡的太監,讓這些人出銀子填補內庫虧空,再許諾未來給予官職和地位上的提拔,許下諸多空頭支票。
劉瑾失勢,就算太監們心裡不爽,但還是會酌情拿出一些銀子來,但這次劉瑾報戰功後,內監出現觀望情緒,畢竟太監們有些看不懂,到底劉瑾是徹底倒台了,還是說將來會重新崛起。
如此一來,本來承諾要給的銀子,現在都推脫不給,李興因此大為光火,但奈何那些出銀子的人地位都不低,甚至連戴義和高鳳這樣的執事太監也在其列,李興沒轍,隻能來跟張苑商議。
但因張苑心情不好,再加上急著去處置傳令兵的事,隻是給李興留下兩句話便匆忙而去,李興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張苑說這件事。
張苑本以為沒人敢不出銀子,但他不知道,如今很多人都開始盼望劉瑾回來。
那些人寧可被劉瑾欺壓,也不肯被張苑這樣的新貴壓榨,因為張苑讓下麵人出銀子的力度,比當初劉瑾要大許多。
那時下麵的太監隻需要出一點銀子巴結劉瑾,而不像現在,連內庫開銷都要這些人來承擔,現在劉瑾反而成為這些體製內的宦官期盼回來主持大局之人。劉瑾回來,這些人可能不但不用出銀子,還可以跟著喝湯,從內庫撈到好處。
……
……
張苑從乾清宮寢殿出來,先去找了錦衣衛的人。
先跟錦衣衛打好招呼,將那傳令兵牢牢看住,不能讓人跑了或者死掉,一切要等他親自回來處置,然後張苑才收拾心情往兵部衙門去了,一路上火急火燎,終於在兵部衙門見到沈溪。
此時沈溪剛從禮部衙門回來沒多久,對張苑的造訪沒多少意外。在沈溪看來,無論朱厚照是否做出交代,張苑都應關心兵部這邊的情報。
張苑也不見外,到了沈溪的辦公房後,一屁股坐下,好似到了自己家裡一樣,語氣平淡地問道:“還沒有宣府的消息嗎?”
沈溪見張苑這副架勢,哭笑不得。
“宣府的消息時刻都有,不知張公公要問的是什麼消息?”沈溪坐回書桌後,反問了一句。
張苑道:“沈尚書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陛下要知道的自然是捷報,如果宣府在兩天前就獲得大捷,兵部應該今日便會收到消息……咱家沒算錯吧?”
沈溪笑了笑,道:“張公公對兵部的差事很了解嘛。”
張苑沒好氣地道:“咱家現在奉了皇命前來探知消息,彆的事情,你就彆問了,你問了咱家也不會說。”
沈溪本來已坐下,聽到張苑的話,身體稍微一僵,腦海中已在盤算張苑說這話背後蘊藏的意味。
沈溪心道:“你不說這話,我不會多想,既然你說了,說明此番你背負著陛下交托的差事,從你不耐煩的態度,便看出這件事對你很不利,那不用說就是跟劉瑾回朝有關……怕是就算證明劉瑾虛報戰功,最後還會安然無恙,你的情緒才會這麼消極,那這豈不是意味著,皇上準備在那傳報的信使身上下手?”
光是張苑的態度,沈溪便猜想事情的始末,張苑絕對沒想到自己無意中已將事情的真相透露出來。
沈溪問道:“陛下讓你在兵部坐鎮,跟本官寸步不離?”
“哼,還真被你給說中了,陛下的確是這麼交代的,你彆不信,陛下現在最關心的隻有宣府這場戰事,畢竟事關龍顏。”張苑道。
沈溪搖頭苦笑,問道:“那你希望最後的結果,是劉瑾虛報戰功,還是邊關真的取得大捷?”
張苑想了想,道:“既然涉及陛下尊嚴,最好還是姓劉的狗賊沒有虛報,這樣大家的日子都好過。”
“哦。”
之前沈溪還不太肯定自己的猜想,見張苑的態度發生改變,便知所料不差。
張苑這邊排斥心理很重,沈溪想到事情始末,心裡多少有些無奈,朱厚照居然會為了一個太監而做出不顧原則的事情,不知會讓朝中多少一心為國為民的大臣寒心,沈溪暗道:“這事可不能跟謝老兒說,若讓他知曉,還不得暴跳如雷,甚至撂挑子掛靴歸隱田園?”
想到這裡,沈溪再次無奈搖頭,他已經想到謝遷離朝會對自己產生多大的影響,他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張苑道:“咱家昨日休息得不是很好,這裡可有落榻之所?”
沈溪看張苑這架勢,便知張苑對事情的結果已不感興趣,反正劉瑾是否虛報,朱厚照都會回護劉瑾,劉瑾回朝已是必然,這邊張苑累了想睡覺,甚至連幫皇帝做事的心思都淡了。
沈溪點頭:“休息的地方自然有,本官讓人帶你去休息,有事的話直接過來找本官便可,本官今日都會待在兵部衙門,一直等到黃昏才走!”
“那就好!省得咱家到處找你!”
張苑說完,直起身來,往兵部衙門後院走去,看他的架勢,確實是一點兒消息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