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斜著看了眼旁邊侍立的謝遷等三人,不屑地一扁嘴,然後對侍衛道:“咱家奉旨前來麵聖,小擰子沒跟你們說嗎?”
“擰公公?”
侍衛可不敢像劉瑾那麼稱呼,聽到這話,他們神色慌張,其中一人道,“請容小人進去通傳,等擰公公準允,劉公公方能入內……公公先擔待,小人去去就回!”
劉瑾在外等候時,謝遷雙目噴火地瞪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衝了過去。
不過侍衛早有防備,趕緊讓劉瑾進到門房等候,這下可把謝遷氣壞了,指著攔住他的侍衛破口大罵:“這閹人能進內,而我等朝廷乾臣卻要在外等候,這是何處規矩?”
那些侍衛充耳不聞,隻是賠笑著站在那兒,用人牆擋住謝遷去路。
謝遷氣憤難平,卻拿這些禦前侍衛沒轍,隻能眼睜睜看著劉瑾進去,而王鑒之一邊拉著他一邊勸說。
沈溪反倒像個沒事人一般站在那兒,不管謝遷做出如何出格的舉動,都沒有亂分寸。
王鑒之寬慰道:“於喬,現在跟劉瑾計較沒有任何意義,不若先想辦法進內,麵聖為妥。”
謝遷轉頭看著沈溪,問道:“你有辦法進去嗎?”
迎著謝遷期盼的目光,沈溪苦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就算謝遷暴跳如雷,但終歸還是保持一定克製,一咬牙:“既然都沒辦法進去,隻能等了,但無論如何都要鬨騰點兒動靜,讓陛下知曉我等在外才行。”
王鑒之連忙道:“於喬,克製,克製啊!這不劉瑾已被陛下叫去問話了麼?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
謝遷氣惱地一跺腳,側身看向豹房大門,眼裡滿是擔憂。
……
……
劉瑾在門房等候不多時,小擰子便親自來請,隨後二人一起去見朱厚照。
這一路上,劉瑾沒心思琢磨到底是誰給朱厚照通風報信,而是反複思索孫聰和張文冕所提建議。
“若陛下追究下來,怕是咱家要遭殃啊!”
劉瑾心頭發怵,開始後悔聽從張彩的意見,把事情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很快兩人便到後堂門前,小擰子躬身道:“劉公公請進,陛下等候多時了。”
“有勞!”
劉瑾此時對小擰子多了幾分客氣,畢竟如今他和張苑、錢寧都失勢,唯有小擰子能隨侍君前,是當之無愧的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不敢輕易得罪。
劉瑾跨進房門,沒等他站定,便有風聲傳來,他來不及躲閃,便被一個竹製的筆筒砸在腦門兒上。
“狗東西,你還知道來啊?”
朱厚照的怒斥隨即傳來。
劉瑾沒敢抬頭去看,不顧額頭傳來的劇痛,走上前兩步,跪在地上,磕頭不迭:“老奴給陛下請安。”
朱厚照怒道:“請你娘的安啊……朕都快被你給氣死了,你居然還敢在朕麵前惺惺作態?朕問你,兵部沈尚書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哼哼,你居然敢假傳朕的聖旨,把朕的老師給外調?說,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劉瑾不停磕頭:“陛下,老奴確實這麼做了……但老奴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你個狗東西,還敢在朕麵前狡辯,看朕不宰了你!”朱厚照怒喝道,“來人,把這狗東西拖出去斬了!”
劉瑾一聽急了,磕頭的速度加快,每下都很重,“砰砰”聲清晰可聞,幾乎是哭嚎道:“陛下,您聽老奴把話說完,再把老奴斬了也不遲……”
小擰子聽到朱厚照的吩咐帶著侍衛進來,此時他臉上滿是詫異之色,顯然沒想到朱厚照居然這麼直接,剛一見麵要把劉瑾斬了。不過,雖然皇帝下了命令,他依然有些遲疑,偷偷看朱厚照的反應,免得自己落入陷阱事後被劉瑾報複。
朱厚照怒不可遏:“難怪那些文臣要參劾你,說你組建閹黨,欺上瞞下,權擅天下,就連沈尚書這樣的老好人也忍不住要彈劾你……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建議朕把你從宣府調回來,又是誰讓你重歸司禮監掌印之位……你倒好,哼哼,直接以朕的名義打壓異己,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朕!“
說著,朱厚照再次喝令:“拖出去斬了!絕不留情!”
“陛下,老奴有苦衷啊。”
劉瑾連滾帶爬上前,抱著朱厚照的腿哭喊。
小擰子和他身後的侍衛瞠目結舌,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可不敢輕易上前去拿人,一方麵是怕劉瑾傷害朱厚照,另一方麵則是怕朱厚照隻是出言恐嚇,本意並不是要殺人,畢竟劉瑾一直是朱厚照身邊最寵信的太監,這會兒喊打喊殺,有很大的可能是震怒之言,等之後氣消又會後悔。
朱厚照一腳把劉瑾踹翻,然後回到座椅坐下,順手將桌子上的文房四寶往地上一推,怒衝衝地道:“你個狗東西還想狡辯?那你說,為何要假傳聖旨?”
劉瑾感覺事情似乎有所緩和,微微喘了口氣,這才把話說下去,擦擦鼻涕和眼淚道:“陛下,老奴之前請示過您,可您一直未予接見……如今民間對沈尚書非議實在太多……還有朝中諸位大臣參奏,說沈尚書仗勢欺人,甚至有他作奸犯科跟狄夷私相授受的奏本……”
說著,劉瑾把懷裡厚厚一疊奏本拿出來,雙手捧到頭頂,道:“陛下,這是老奴整理的一些參奏沈尚書的奏本,請您過目!”
朱厚照一把掀翻到地,冷笑不已:“這些都是參奏沈尚書的奏本?有了它們你就敢假傳聖旨?你這是要上天啊!朝中參奏你的奏本更多,你要不要看看!?”
說到最後,朱厚照幾乎是咬著牙說話。
朱厚照眼中射出的濃濃恨意,讓劉瑾膽顫心驚,趕忙辯解:“陛下,不但有人參奏沈尚書,就連吏部和禮部衙門,也一致認定沈尚書之前在朝堂上所為,實乃大不敬,吏部定為革職查辦,而沈尚書自己也呈奏請辭的奏本……”
“老奴被下麵的衙門逼得實在太緊,內閣又進呈票擬,擬對沈尚書革職查辦……老奴實在不忍心讓沈尚書這樣的棟梁之材就此離開朝堂,這才定了降職留用……老奴也是為陛下您著想啊……嗚嗚!”
劉瑾聲淚俱下,竭力表現他的忠心。
之前朱厚照完全是一腔怒火,聽到這裡,怒氣似乎稍微減弱,一甩手道:“把奏本拿來!”
小擰子把劉瑾的奏本撿起來,順帶將之前一直落在地上的劉璣的“萬言書”一並拾起送上,呈遞朱厚照手中。
朱厚照似乎很認真,打開奏本後便審閱,看了許久後,就在劉瑾心裡沒底時,朱厚照抬起頭來喝問:“你倒是喜歡給朕找麻煩……將沈尚書定降職南京?你當自己是誰,你是皇帝嗎?”
劉瑾哭嚎著說道:“陛下,您將朱批職責交給老奴,老奴從來都是照章辦事。”
“你就不能將這些奏本留中不發?”朱厚照喝問道。
劉瑾再道:“此事發生已曆時半月,在這期間,參奏沈尚書的奏本多不勝數,朝中非議聲逐漸增多,老奴實在壓不住……老奴是這麼想的,既然這件事因老奴而起,老奴自己不想給陛下憑空惹麻煩,老奴願意跟沈尚書一樣,遠謫在外……老奴願意為先皇守皇陵!”
聽劉瑾說要守皇陵,朱厚照看了小擰子一眼,因為之前小擰子也提出過相同的請求。
朱厚照怒道:“想一走了之,哪裡有那麼容易?哼哼,現在朕就殺了你,讓你為先皇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