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為何?”謝遷不解地問道,“難道他的意思,是想讓楊應寧回朝對付劉瑾?他自己留在西北不回來了?”
雲柳沒法回答,沈溪沒說透的事情,她不敢隨便揣測。
謝遷發現自己拿這種事質問雲柳沒多少意義,道:“這樣吧,跟沈之厚說,老夫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辦。不過據老夫所知,陛下已調他回朝任兵部尚書,想來劉瑾不會輕易鬆口,這件事存在一定變數。”
雲柳恭敬行禮,等待謝遷下一步指示。
謝遷猶豫一下,又道:“總歸讓他先把西北的事情放下,先回朝再說……他在京城才有施展才能的空間,要是他心存僥幸,以為留在西北就可以把劉瑾扳倒,未免過於托大……莫說他沒這能力,就算有,誰敢保劉瑾之後不會出第二個權臣?有他在京城,總歸能跟老夫商議一二,畢竟老夫在朝沒幾年了……”
雲柳聽出來了,謝遷的意思是想讓沈溪回朝做京官,如此謝遷可以提攜沈溪,同時防止沈溪走上邪路。
雖然雲柳對謝遷這番話不認同,但她隻負責聽命行事,不敢出言反駁。
“對了。”
謝遷再次作出補充,“之後先前托老夫做的事情,諸如聯絡人手,還有暗中散布消息,老夫都依言辦理,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不過欠的不是楊應寧回朝的東風,而是他回朝……就算是楊應寧回京來也未必能見到陛下,而他返朝必然能麵聖,這就是最大的區彆,他為官多年該知道麵聖與否差彆有多大。”
“是。”
雲柳恭敬行禮。
謝遷擺擺手:“去傳話吧,跟他說明白,若他堅持不回朝,休想再讓老夫幫他做事,有機會回來當兵部尚書,還是早些回來,那些詭詐的東西先丟到一邊去。”
不管謝遷怎麼說,意思明確,就是讓沈溪回朝當兵部尚書。
雲柳聽明白這層意思後,不敢質疑,領命後便退下了。
……
……
謝遷沒機會麵聖,所以對扳倒劉瑾的事情沒多少底氣。
他最擔心的事情,是所有計劃都會因見不到朱厚照而荒廢,要求沈溪回朝的最大原因,在於其跟朱厚照的良好關係,希望能借沈溪麵聖之機,把劉瑾的罪行跟朱厚照說明。
以謝遷判斷,朝中如此攻擊劉瑾還能為朱厚照采信的,唯有沈溪。
謝遷見過雲柳才一天,便從一些渠道得知西北軍情發生變化。
告知謝遷這消息的,乃是新任兵部左侍郎王敞。
卻說這王敞乃成化十七年會試第三名,二甲進士出身,當年謝遷便是這屆會試的同考官,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王敞乃是謝遷門生。
王敞曾任刑部給事中,與劉健和李東陽關係良好,更曾代表大明出使朝鮮。能代替何鑒成為兵部左侍郎,主要是因此人能力卓著,劉瑾極力想拉攏王敞這樣的能臣,以便讓自己在朝中的勢力更加深厚。
但王敞並未歸附閹黨,所以他的話能得到謝遷信任。
按照王敞所言,西北軍情變化乃是因安化王叛亂而起,韃靼人見大明內亂,趁機兵分五路,攻打寧夏、延綏等關隘,如今秋收在即,西北又到風聲鶴唳時,以王敞之意,此時不適合把西北主要督撫調回京師。
謝遷態度明確。
即便他想把沈溪調回京城,以便同心協力對抗劉瑾,但麵對邊境危機,隻能暫時以國家大局為先,他對於西北那些地方官員和將領不屑一顧,這也是長時間看到沈溪領兵奏捷後所發出的感慨,大明地方官員和將領在對韃靼作戰上,能力跟沈溪一比簡直太平庸了。
謝遷有了讓沈溪繼續留在西北的打算。
但始終他沒有麵聖的機會,所以這隻是一廂情願。隨後利用空暇時間,謝遷一直打聽西北那邊的情況,得到的訊息基本跟王敞所言吻合,再加上劉瑾沒有奏報這次韃靼犯境之事,更讓謝遷篤定韃靼人趁虛而入,渾然不知自己已落入劉瑾設下的圈套中。
此時滯留寧夏鎮的沈溪,還在等候班師回朝的聖旨下達。
他領兵進入寧夏城後,基本沒太多反應,論功請賞之事他跟固原總兵官曹雄進行了溝通,故意表現出對新任寧夏巡撫楊一清的疏遠。
在外人看來這很好理解,沈溪跟楊一清有領兵主次和軍功大小的爭奪,雖說沈溪晚進寧夏鎮,但畢竟楊一清到西北時戰事已結束,反正二人都不該得首功,但因為是皇帝派來的領兵統帥,首功似乎還得從沈溪和楊一清二人中找。
“……大人,現在論功請賞之事基本完畢,上奏朝廷的奏疏也都送到京師,不知大人您幾時班師?”
林恒作為曹雄的聯絡使節,往來於總兵府和沈溪駐紮的軍營間,他想把沈溪的行蹤掌握清楚,尤其是在沈溪離開這麼大的事情上。
明麵上,沈溪沒得到奉調回朝的旨意,但暗地裡是否收到皇帝密旨,沒人知曉,無論是楊一清,還是曹雄又或者是西北那些地方勢力,都盯著沈溪的一舉一動,生怕他突然拿出聖旨來,措手不及……旁人或許不會這麼做,但深受皇帝器重的沈溪卻極有可能。
沈溪道:“林將軍不必太過心急,之前奏疏已呈遞京師,恐怕還要等一兩個月,寧夏周邊徹底安定後,我才會離開,而且多半要回宣府繼續安定地方,而不會回京,就算是班師也不是回朝!”
林恒難掩失望之色:“那大人的意思是……由楊大人回朝表功?”
沈溪笑著搖了搖頭:“朝廷的安排,到現在尚是未知數,不過以如今局勢,多半如此,有些人希望我能留在西北安定地方,或許現在正在用某些陰謀手段讓我擔任三邊總製,雖然對我來說也算是一次升遷,但其實隻是繼續發配在外罷了!”
這話說出來旁人聽不懂,林恒卻明白,林恒跟普通武將最大的不同,是他懂政治,而且門清,朝中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他了若指掌。
林恒道:“曹總兵已交代過,若尚書大人您班師,會備上一份厚禮,而且首功也非大人莫屬……曹總兵已經寫好奏疏,準備為大人您表功……”
“嗬嗬!”
沈溪笑了笑,道,“我可不會強人所難,功勞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我會據實以陳,我在這裡能承諾的,是這首功絕對不會是我和楊中丞,定歸西北有功將士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