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麟和張綸跟著點頭,讚許道:“曉得。”
……
……
謝遷沒有回他在長安街的小院,直接打道回府。
一路上他心裡都有些不痛快,嘴上一直念叨不停,抱怨的話一句接著一句,一直到自家府門前,怒氣還未平息下來。
沒等他進院門,知客已經湊上前稟報:“老爺,二老爺過來了。”
謝遷一聽謝迪到訪,不由皺眉:“他來作何?”
不過想到自己的兄弟在朝為官,現在朝廷形勢劇變,來府上說說事情未嘗不可。
謝遷黑著臉到了書房門口,隻見謝迪迎出來,恭敬行禮:“兄長,這廂有禮了。”
謝遷一擺手,意思是少來這套,二人一起進入書房,雖然之前劉瑾當權對謝遷派係的人多有打壓,但因謝迪的官職不高也無話語權,是以謝迪一直在京師六部做事。
先是兵部主事,弘治十七年遷工部主事,到今年劉瑾又叫張彩把謝迪遷到戶部,再度遷回工部任職。
來來回回,謝迪一直都隻是個主事。
謝遷顧忌名聲,沒有特意提拔自己的弟弟,謝迪自個兒也沒有外放的意思,畢竟他兄長謝遷和侄子謝丕都在京師做官,正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他考慮的是等熬夠資曆,自然就會獲得升遷。
進到書房,謝遷直接坐下來,道:“你來作何?”
謝迪道:“兄長,這不是我剛提拔為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嗎?此番特地過來跟兄長您問問是怎麼回事。”
謝遷詫異地打量謝迪,問道:“如今吏部尚書出缺,陛下尚未定下人選,吏部事務均已停擺,你這邊怎麼獲得的升遷?你去見過之厚嗎?”
謝迪搖頭苦笑:“兄長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幾時去見過沈尚書?這不,白天剛下的公文,沒頭沒腦的,不過工部郎中出缺乃是事實,我還以為是兄長您幫忙疏通。”
謝遷顯得很不耐煩:“為兄一心為朝廷,豈能因一己私利而拔擢於你?這件事大有蹊蹺。”
被謝遷這麼一說,謝迪的好心情瞬間跌落。
“兄長,怎麼聽您話裡的意思,竟跟之厚產生嫌隙了?”
謝迪此時已認定是沈溪出手幫忙,他才得以提拔為工部郎中,於是說話間不自覺偏向沈溪。
畢竟在謝迪看來,沈溪是小輩,謝恒奴是謝迪的侄孫女,沈溪比謝遷和謝迪兩兄弟矮了兩輩,實在沒必要跟小輩動氣。
謝遷道:“不該你問的事情,休要多問,不行,不行,明日我得去吏部衙門,看看是怎生回事。”
謝迪無奈道:“我入朝有些年數了,主事一做便是經年,也該有所遷徙才對……兄長似乎對我很不看好?”
謝遷略一琢磨,謝迪中進士後除了觀政時間較短,幾個月過去便當了兵部主事,但此後便按在六部主事的位子上不動,枉費他這個兄長如今在朝掌內閣。謝迪做事也算勤勉,但一直到劉瑾倒台,才有機會升遷為郎中。
雖然說還是跳過員外郎直接擢升到位,但按照資曆算也屬正常。
謝迪跟沈溪、王守仁是同科進士,現在沈溪已是兵部尚書,而王守仁早就拔擢為郎中,謝迪職務卻遲遲不動,有意見可以理解。
“也罷!”
謝遷終於妥協了,“你左遷工部郎中,為兄替你高興,回去後安心做事便可,剩下的話為兄不多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
……
夜幕剛剛降臨,豹房內已是燈火通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並未去跟那些戲子和女人花天酒地。
最近他研究出一種新的“娛樂項目”,就是丟石頭,讓一些太監頭上各頂一件東西,或者是花瓶、花盆、梨子等,然後朱厚照站在遠處用石頭打,並樂此不疲。
花妃為朱厚照安排好各種歌舞助興,但仍舊吸引不了朱厚照的注意力。
反倒是這種丟石頭的遊戲,讓朱厚照每天都沉溺其中,這天剛入夜,朱厚照又擺開架勢,這次不但有太監頂著東西被他丟,還有身嬌體弱的宮女也參與其中。
“……朕就不信了,這準頭勤加練習後總歸應該獲得提升才對,可怎就是不行呢……”
朱厚照丟了十多個石頭,命中者寥寥,有幾下直接砸到太監和宮女臉上,鼻青臉腫,好不淒慘。
朱厚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繼續練習,那些太監和宮女嚇得渾身直打哆嗦,皇帝性格實在讓人捉摸不透,這種“娛樂項目”簡直是在折磨他們這些下人的神經。
“都站穩點兒,誰再晃悠,讓朕打不中,直接拖下去打板子!”朱厚照出言威脅。
朱厚照不說話還好,這話一出口,那些太監和宮女更加膽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站都站不穩了。
恰好這時朱厚照丟出一塊石頭,他瞄準的是其中一名太監頭上頂著的梨子,結果梨子沒打中,直接打到了那太監的腦門兒上。
“哎喲……疼死我了。”
太監年歲不大,隻有十三四歲,個頭不高,被打中後當即頭上冒出來個大包,人跪坐在地,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朱厚照把手頭剩下的石頭往地下一丟,怒氣衝衝吼道:“沒用的東西,一點都不知道收斂,看看朕,臉上的傷也是被石頭打中,那時都出血了,朕有喊過疼嗎?你們彆以為在朕的手下做事,就可以如此矯情!”
在場幾名宮女和太監忍不住打量朱厚照,他們心底也很好奇,小皇帝臉上為何會有傷。
本來他們以為是朱厚照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是被石頭打中,心裡不由暗忖:
“是誰如此大膽,居然連皇帝都敢打?可是……誰打的你,作為皇帝,你大可去打回來啊,為何要拿我們當靶子出氣?”
朱厚照正要對那名哭泣的太監降罪,小擰子走過去呼喝:“陛下命令你不許哭,趕緊站起來……沒用的東西,下去把傷口弄弄,換個人來!”
小擰子看起來是教訓人,但其實是在保護那名太監,因為此人是小擰子心腹手下,本來他還準備提拔起來當左右手,結果不得朱厚照心意,小擰子捉摸著是否有必要換人。
那名太監磕頭謝恩後離開,朱厚照有些意興闌珊,坐下來喝悶酒,而那些個太監和宮女各自頂著東西,繼續立在那兒,心情忐忑不安。
誰都能看出來,皇帝這回是動了真怒,或許這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