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從皇宮出來,故意不走午門,以躲避麻煩……他最怕謝遷在午門堵他,所以乾脆從東安門出宮,準備直接打道回府。
他從朱厚照那裡討來差事,負責來年軍資籌措。
朱厚照賜予的權力很大,對於如何施行沈溪也有了思路,但具體落實則有些發愁。
一次籌措價值數十萬兩白銀的軍資倒是小事,關鍵是戰爭一旦開啟,不是幾十萬兩能夠打住的,甚至可能需要數百萬兩,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看來隻能以精兵取勝,但廣袤草原上,隻帶一路人馬出擊,不是跟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沈溪叫停轎子,此時他已經換上一身便服,下轎後信步走進路邊一座茶樓,找了個靠窗的地方躲清靜。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沈溪仍舊沒走,雲柳一襲男裝,英姿颯颯出現在他麵前。
“大人。”雲柳行禮。
沈溪擺手:“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因朝廷府庫緊張,軍費開支需兵部自行籌措……京師商賈不需你來聯絡,你隻管招呼外地遊商……這次什麼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為,當務之急是先募集到一筆銀子,以安陛下之心。”
雲柳看著沈溪,目光中滿是不解。
沈溪打量雲柳一眼,問道:“怎麼,這件事很難完成麼?”
“大人,天南地北那麼多商賈,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將這些人湊齊,進而跟他們討要銀子?”雲柳一臉茫然地問道。
沈溪放下茶杯:“這幾年地方上工商業發展迅猛,由於有當年汀州商會的發展模式作借鑒,現在商賈已開始從單乾變成拉幫結派,大江南北紛紛湧現實力雄厚的商會……哦對了,現在京師周邊商賈中,哪些勢力大一些?”
雲柳回道:“城北是陸家和徐家,而城南……則是姓周的一家獨大……他似乎跟大人您有些交集。”
“周胖子?”
沈溪稍微皺眉,腦海裡浮現一個胖子的形象。
沈溪跟周胖子產生交集,是在弘治十二年到十五年間,當時周胖子被沈溪收編,做了不少事。後來沈溪外派地方為官,京師局勢發生巨變,周胖子也因為豐厚的家產被人惦記而落罪下獄,之後沈溪再沒聽說過這個人。
“正是他。”
雲柳道,“他背後有東廠……撐腰,現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手下有了大批打手,旁人根本無法染指城南尤其是崇文門一帶的生意。”
沈溪笑了笑,道:“是你乾娘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吧?”
雲柳低下頭,慚愧地道:“大人請見諒,乾娘借助大人的威勢,近來確實做了不少錯事……”
沈溪臉上依然滿是笑容,沒有因此責怪雲柳。
他對京師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因為雲柳背後有他這個深得聖寵的兵部尚書撐腰,在東廠這個魚龍混雜的特務機構內自成一體,如今雖然僅僅隻是個掛名的掌班,但沒人敢輕易得罪。
自劉瑾倒台,雲柳迅速把麾下勢力擴大,玉娘也倚仗雲柳這個乾女兒,當上了東廠百戶,顯赫一時。
沈溪道:“既然是熟人,那好辦,你派人跟周胖子打聲招呼,我想見他,說不定此人對我有一定利用價值。”
“以大人的身份,接見這樣一個草莽中人,實在不那麼合適。”雲柳提醒道,“不如由卑職去跟他交涉。”
沈溪笑道:“我是什麼身份?就算是兵部尚書,也不過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巴,普通人一個……我還是親自見見他,有些話隻有當麵才能說清楚……告訴他,在京師做買賣,眼睛最好放亮點兒,知道跟誰合作才能把生意做大,如果兩麵三刀,等待他的隻能是萬劫不複!”
雲柳最初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但仔細品味後,很快明白過來。
地方上有幫派背景的商賈,其實投靠的勢力遠不止一個,說是周胖子受玉娘庇護,但其實一個玉娘哪裡支撐得起一個龐大的商業集團?周胖子巴結的對象必然不少,但不管是誰,都無法跟沈溪相提並論。
“去吧。”
沈溪道,“讓他以最快速度見我……今日我正好想喝杯茶,躲躲清靜,就在這裡等他吧!”
“是,大人!”
雲柳領命匆忙而去。
……
……
沈溪留在茶樓,本想看看有多少人盯著自己的行蹤,但過了很久,仍舊沒見到有可疑的人。
沈溪非常納悶兒:“旁人對我的行蹤或許不感興趣,難道謝老兒也能淡然處之?”
就在沈溪瞎琢磨的時候,幾輛馬車停到茶樓外,從車廂裡跳下幾人,隨即被身著便衣的侍衛攔下。
“這幾位受命前來請見公子。”
雲柳從當前的馬車上下來,對門口的侍衛說了一句。
在她身後,低頭哈腰過來一位,因時過境遷,再加上距離稍微有些遠,沈溪不能看清楚來人的相貌,但卻覺得跟以前的周胖子有所不同。
雲柳帶著那人進了茶樓,“噔噔噔”上到二樓,雲柳先上前行禮:“大人,人已帶到。”
“叫他過來吧。”沈溪道。
隨即樓梯口那人急匆匆過來,直接跪下來磕頭:“草民見過青天大老爺。”
沈溪打量跪在地上的“周胖子”,準確來說,現在已不能稱之為胖子,整個人身上少了臃腫的暴發戶氣息,身材變得消瘦許多,跟幾年前見麵時幾乎換了個人。
“周當家,如果不是你的聲音聽起來耳熟,真不敢相認。”沈溪有些驚訝地說道。
周胖子再次磕頭,嘴上解釋:“草民落罪下獄,流徙千裡,遠到遼東酷寒之地,豈能跟以前一樣?”
沈溪微微點頭,仔細一想也就釋然,周胖子坐過牢還被發配九邊,吃不飽穿不暖至少有兩三年光景,能保住一條命就算不錯了。
沈溪道:“起來說話吧。”
“草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