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會議結束,各部族的人散去。
這些人能平安回去,充分地體現了沈溪的誠意,那些沒來參會的部族首領後悔之餘,都打定主意以後不能再違抗沈溪的命令,否則後果難料。
也就在此時,沈溪終於等來朱厚照的禦旨,朝廷的意思終於明確下來。
朝廷將在草原上冊立新大汗的事情,完全交由沈溪來處置,從這點看朱厚照似乎對沈溪很信任,卻朝廷卻沒有第一時間同意沈溪提出的提前結算功勞的奏請,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皇帝高高在上,脫離實際,不為臣子和出征將士考慮,這便是失職……難道他就沒想過會有人背叛他?”
沈溪對於朱厚照的舉動,多少有些理解不能。
但很多事,其實也屬情理之中。
朱厚照是什麼人,沈溪比誰都了解,上疏的時候便已經儘量說得清楚明了,讓朱厚照克服懶惰和拖延的毛病,但似乎沒什麼作用。
前來送聖旨的,乃是一名錦衣衛百戶,見沈溪看完聖旨後沉思不予,當即沉下臉喝道:“沈大人,陛下說了,讓您早些回朝,不要在草原上多停留,您可不能屢屢違旨,一意孤行啊。”
錦衣衛上下雖然對沈溪敬畏有加,但此番出塞送聖旨到底代表了皇帝,加上這名百戶是錢寧的人,自恃有靠山,話語中竟隱隱透露出一抹威脅之意。
沈溪沒有加以理會,轉身對馬九道:“安排他們去休息吧,下一步就是召開汗部大會,確立新的可汗,然後帶著新可汗回關內見陛下……你們這些使者可以在軍中停留些日子,跟我一起凱旋,也可以先回去複命,本官要留在草原上處理些善後事宜!”
那名錦衣衛百戶就想發作,但看到沈溪黑著臉看著他,心中一凜,及時地閉上嘴,然後帶著人退出帳外。
旁邊聞訊趕來,一直忍著沒作聲的劉序緊忙問道:“大人,陛下可頒旨犒賞三軍?”
沈溪搖頭:“如今我們出征在外,陛下即便想要犒賞三軍,也要考慮我們一時間回不去,無法領賞……這件事延後了。”
沈溪的話讓劉序很失望。
劉序在幾名將領中已經算是識大體的了,沒有發牢騷,隻是腳步由輕快變得沉重遲緩,沈溪明白若是換作胡嵩躍等耿直的將領,可能都要罵娘了。
沈溪道:“彆想那名多,先為汗部大會做好籌備工作,同時加大偵查網,提防巴圖蒙克和圖魯的人馬悄悄潛入官山地區,突起發難……無論如何都要確保汗部大會順利進行!”
“是。”
劉序說話時,聲音中帶著一抹難掩的疲倦。
辛辛苦苦為大明朝廷效命,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說是回去後再行頒賞,但回去後會變成如何模樣,沒有人可以保證。
等劉序離開,雲柳掀開簾子進來,她在帳篷外聽到了裡麵的對話。
等雲柳進來後,恭敬行禮:“大人,又有前汗庭的使者前來接洽,說是商議冊立大汗之事。”
沈溪皺眉:“怎麼,他們還不死心?”
雲柳問道:“是否直接回絕汗庭使者?”
沈溪稍微頓了頓,這才說道:“現在都關心我要推舉巴圖蒙克的哪個兒子出任草原大汗,見見無妨,看看他們準備以什麼條件跟我交換,你去安排妥當後我便出去相見。”
……
……
雲柳先去做了準備,把前汗庭派來的使者安頓好,隨即回來複命。
沈溪仍舊自顧自翻閱從前汗庭搜集來的案牘,不時提筆記錄,渾然沒覺得有人在場。雲柳侍候在旁,沒有打擾沈溪,因為是白天,外麵營地顯得有些嘈雜,而沈溪則好像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過了許久,沈溪抬起頭,看了雲柳一眼。
雲柳一直在凝視沈溪,見沈溪留意到自己,趕忙行禮:“大人。”
沈溪問道:“你在想什麼?”
雲柳一怔,隨即神色顯得有些慌張,但麵對沈溪卻不得不坦誠交待:“卑職認為,大人選擇的奏請功勞的時機……似乎不那名合適。”
沈溪把手上寫好的一頁紙放到一邊,問道:“怎麼,你從一開始,便預計到陛下不會同意我提出的提前犒賞三軍的請求,不該對軍中將士說及此事?”
雲柳顯得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確實如此。”
沈溪嘴角露出笑容:“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做事前確實應該反複掂量,誰說我沒有考慮到結果呢?”
“嗯!?”
雲柳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
沈溪明知道朱厚照不太可能在沈溪領軍班師前就犒賞三軍,卻主動提出來試圖振奮軍心士氣,但現在朝廷沒有按照沈溪的建議實施,對軍中將士的心理肯定會造成重大打擊,在雲柳看來這麼做根本沒必要,甚至有點畫蛇添足的意思,不如先暗中跟朝廷奏請,不要給將士希望再讓他們失望。
沈溪語氣平淡:“做事前應該合理有度,振奮全軍將士軍心士氣沒錯,就算最後朝廷不允,導致軍心受損,那也不是我的緣故,不是嗎?”
雖然沈溪解釋得不是很清楚,但雲柳瞬間明白過來,這種恍然大悟也讓她覺得很可怕,因為沈溪……似乎是故意激發軍中將士對大明朝廷、對正德皇帝的不滿。
至於沈溪為何這麼做,雲柳理解不能,就好像沈溪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她能理解的同樣的道理。
沈溪說話適可而止,似乎不想揪著這個問題繼續跟雲柳探討下去,站起來舒展了下懶腰:“這次汗庭派來的使者是誰?”
雲柳道:“依然是一位昭使,也就是巴圖蒙克的妃子,還有幾名隨從,這名昭使顯得很謙卑,表示隻要大人能見她,一切都好說……另外,這個女人並非是之前幾次到我們營地拜訪的阿武祿!”
沈溪點了點頭:“阿武祿是漢人,她對於漢人的規矩非常清楚,對於局勢有著深刻的了解,要是她的話,事情倒簡單多了……我知道哈屯是大汗妃子的意思,至於昭使嘛,我沒多少研究,韃靼人內部權力架構可真複雜……算了,先見過再說吧!”
“大人,她……此人到底是個女流之輩,貿然接見,是否合適呢?”雲柳似乎有某種擔心。
沈溪笑問:“怎麼,你怕一個女人跟我談判,我會對她做出某種妥協?若她真有這本事,那說明她有一定謀略和見識,或許能成為我在草原上所布的棋子!”
雲柳低下頭,不敢再非議。
沈溪道:“連曾經不可一世的阿武祿,我都覺得她沒資格充當我的棋子,若這女人有那本事的話,倒是能讓我對草原人高看一眼。”
“這是一個男權社會,就算女人再厲害,也會很快湮沒在曆史中成為傳說。可惜滿都海哈屯已死,不然我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個草原上最厲害的女人到底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