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六章 久違(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5438 字 9個月前

朱厚照睡得很安穩,寢殿裡一直沒有傳來聲響。

到了中午小擰子實在忍不住,墊著腳尖,輕手輕腳進去查看,卻發現一名小宮女跪坐龍臥榻邊打瞌睡,大感意外,因為以往都是小太監在裡麵侍奉,少有宮女在旁的時候。

朱厚照睡覺時容易受驚,這也是他喜歡獨睡的原因,越是在意皇位,越怕彆人在他睡覺時圖謀不軌。

“擰公公?”

小宮女見到小擰子進來,有些害怕,輕聲問候。

小擰子食指豎到嘴邊做噤聲狀,然後一招手,小宮女心領神會地站起身,跟小擰子一起出了殿門,小擰子這才稍微提高聲音,問道:“小羅子呢?怎麼換你在這裡?你是誰派來的?”

小宮女道:“奴婢是花妃娘娘派來的,前幾日,花妃娘娘已跟陛下說過,讓奴婢來侍奉……”

小宮女說話的聲音雖然輕微,但頗有條理。

小擰子罵道:“沒眼力勁兒,陛下睡覺時身邊生人勿進,若醒來不認得你,憤怒之下豈不要了你的小命?”

小宮女瞪大雙眼望著小擰子,不太理解,為何自己在皇帝臥榻前跪著侍奉,會被皇帝殺了。

小擰子道:“這裡不需要你照應,可以退下去了!”

“是,擰公公。”小宮女恭敬行禮後退下,小擰子看她走遠,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隨即眉頭緊皺。

他心想:“陛下身邊人怎麼了?一個二個開始恣意妄為起來……好像自從江彬來了後,什麼事情都有了變化,難道是江彬鬨出來的?”

就在小擰子想這個問題時,江彬出現在小擰子麵前,問道:“擰公公這是在作何?為何在陛下臥房前心神不寧?”

小擰子冷聲道:“咱家來看陛下是否睡醒了……大臣們正在奉天門外等候麵聖,陛下說過睡醒便會去見。”

江彬道:“怕是陛下今日不太可能會見大臣,不如擰公公去跟他們說,不必再等了。”

小擰子道:“江大人,你可真有本事啊,現在可以替陛下隨便下旨了?你可知道滿朝文武都在等候,包括閣臣、部堂和勳貴?”

江彬攤攤手道:“就算如此,也不是我故意得罪他們,要知道陛下正在休息,一次次進去打擾,責任可不小……擰公公試想,即便陛下醒來,就願意去出席朝會了?你還不如直接跟陛下說,那些大人回去了,如此陛下就可以得到更充足的睡眠時間……這才是咱們應該做的。”

小擰子被江彬的話說得一愣,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江彬微笑著道:“擰公公不肯去,那就是不體諒陛下的辛苦,也不為朝中大臣著想,這麼冷的天還讓他們在風雪中等待,太不人道了……總歸你不能再進去打擾陛下,等陛下醒來後自會有答案。”

小擰子瞪著江彬,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很清楚,江彬的話並非無的放矢,朱厚照的確是如此性格,若按照江彬所言,對皇帝和朝臣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但顯然對謝遷等想麵聖之人卻非如此。

“文武大臣都在等候麵聖,陛下沒開金口讓他們回去,咱家可不敢胡亂傳聖旨。”小擰子道,“若此番朝會作罷,下次再要舉行指不定要等到何時,若因此耽誤朝事,咱家便是大明的罪人,這責任你江彬承擔得起嗎?”

江彬笑了笑:“還是擰公公說的有道理,那我便不跟你爭了,你繼續在這兒等吧。但也請彆妨礙我做事,不能再隨便進去打擾陛下休息!”

……

……

雖然小擰子對江彬很不屑,但現在皇帝的安保工作由江彬負責,尤其白天朱厚照睡覺時,江彬比錦衣衛指揮使江彬權限還高。

現在江彬對他還算客氣,若換作旁人打擾朱厚照休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再說。

小擰子心道:“這個莽夫,隻知道一味討好陛下,甚至不惜犧牲朝廷的利益……這才是最危險的,看張苑回來怎麼收拾你!”

小擰子斷定,隻要張苑回來,江彬一定會倒黴,這是建立在他對張苑性格非常了解的基礎上做出的判斷。

小擰子從豹房出來,卻沒法回紫禁城,他知道無法跟謝遷等人解釋,心想:“就算將江彬的話傳達給謝大人,他們也不會走,隻要有一絲麵聖的機會,他們就會繼續等待,再者說了陛下現在還沒發話說不見。隻是讓等……不行,我得去見見沈大人,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發現自己無路可去後,小擰子隻能去見沈溪,如今隻有沈溪能給他指點明路。

等到了沈府門前,卻發現想來見沈溪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一位早已等候在那裡,一時間有些慌張,甚至想馬上逃開,正是有小半年未見麵的張苑。

“張公公?”

小擰子見到張苑,驚愕不已。

張苑離開京城七八個月,模樣沒什麼變化,身上也不見有多少滄桑感,好像隻是出遊一圈回來,連風塵仆仆的感覺都沒有。

張苑笑著行禮:“這不是擰公公嗎?久違了。”

說話非常客氣,讓小擰子有些不能接受,這並非他熟悉的那個飛揚跋扈的司禮監掌印,不過馬上想到張苑才回到京城,還未重新執掌權柄,所以見到誰都要客客氣氣。

小擰子這才稍微安定下來,道:“張公公幾時回的京城?”

“剛回來。”

張苑回話非常簡單,“陛下正在休息,暫且不能麵聖,隻好來求見沈大人。”

小擰子臉上帶著些許回避之色,一擺手道:“那張公公請吧。”

張苑笑道:“一起吧。好不容易從皇陵回來,想跟沈大人說說以後在朝為官的事情……咱家已將十萬兩銀子準備好,但需要沈大人派人護送,這也是咱家來的主要目的,這些銀子要給豹房送去。”

小擰子點了點頭:“銀子夠就好,如此對方方麵麵都好交差。”

張苑道:“咱家明白……若銀子不夠,還敢胡亂出價的話,那就是欺君罔上,是要被殺頭的。”

……

……

在小擰子看來,張苑是那種張牙舞爪、一旦得勢就忘乎所以,非要壓人一頭的狂妄之徒。

但這次見過後,對張苑又有了全新的認識,眼前的張苑更為低調內斂,說話多了幾分老謀深算的味道,開始有了城府,小擰子對於張苑的改變嘖嘖稱奇。

“這樣的變化對我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好事,張苑經曆過起伏後,萬一更加高深莫測狡詐多變該如何是好?”

二人一起進入沈家前院,小擰子道:“張公公手頭可真寬裕,居然能出那麼多銀子,咱家就算努力一輩子都賺不到……”

張苑臉上呈現似笑非笑的表情:“現在沒有,未必意味著將來也沒有,擰公公你有大本事,一直在陛下跟前屹立不倒,誰不巴結你?咱家不過是因為當了幾天司禮監掌印,下麵溜須拍馬的人多了,才有如此收益,若你也能爬上這位子,保管比咱家有錢。”

小擰子皺眉,他不相信這些銀子完全是張苑貪汙來的,因為臧賢曾跟他說,張苑已是山窮水儘。

“哎呀不好,難道臧賢在騙我?”小擰子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張苑好像記起什麼來,笑道:“擰公公,咱家身邊曾有個奴才叫臧賢,以前在豹房當供奉,後來聽說跟了擰公公你。這完全是見異思遷的小人,上不了台麵,說是有本事但其實胸無點墨,擰公公你還是早些將他趕走,讓其自生自滅吧。”

本來小擰子還沒覺得如何,可當他聽張苑直接提到臧賢的名字,不由緊張起來。

此時張苑神色有些古怪,雖然看起來笑容滿麵,但額頭青筋隱現,嘴角微微顫抖,跟人一種陰森感,小擰子忽然意識到,張苑大概是在暗示他會加以報複,心中不由一凜。

小擰子一陣憋屈:“不對,不是說姓張的沒人脈和資源了,以後需要巴結我嗎?怎麼現在卻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就因為他重新坐上司禮監掌印之位,所以才在這裡大放厥詞?”

雖然眼前張苑的脾性好像跟以前迥異,但小擰子卻不那麼放心,張苑並非他印象中張牙舞爪盛氣淩人,連威脅人的方式都有變化。

說話間,二人到了沈家側院,張苑故意走在後麵,讓小擰子打頭陣。

“我家老爺在書房等候二位。”朱鴻道。

張苑笑道:“有勞了,如今沈大人擔負朝廷重任,想必非常忙碌,今日來打擾很唐突……這位兄台,要不你先進去通稟一聲,或者請擰公公先進去會麵,咱家稍後再見?”

本來小擰子以為張苑會跟他一起進去,聽了這番話,這才發現對方似乎想避開跟他同時見沈溪,那如此一來張苑就不太可能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小擰子心裡覺得非常危險,他對張苑的防備要比對其他任何太監更甚。

朱鴻不明白張苑為何要這麼做,小擰子卻搶先道:“張公公,不如一起去見沈大人吧,免得沈大人要見兩次麵,實在太過麻煩。”

張苑笑道:“在下就怕耽擱擰公公的大事,您如今替陛下做差,咱家還沒獲得正式職位,隻是個閒人,您先請吧。”

……

……

張苑果然不打算入內,好似閒庭信步般在院子裡溜達起來,小擰子回頭看了一眼,帶著些許疑惑進入沈溪書房。

此時沈溪也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往外看,小擰子進來差點兒跟沈溪撞在一起,等他見到沈溪正往院子裡打量,馬上低聲道:“沈大人,姓張的回來了。”

在小擰子看來,沈溪理所當然跟張苑是敵人,因為幾個月前張苑在朱厚照跟前說了沈溪不少壞話,甚至做了很多不恰當的軍事調動,以至於皇帝對於前線情況不了解,最後讓沈溪身處險地。

張苑算是被沈溪趕下台的,所以就算重新起複,也不可能跟沈溪結盟。

“嗯。”

沈溪微微點頭,沒有評價小擰子說的話。

小擰子當即要關房門,卻見張苑探頭往門裡看,馬上站到沈溪身後,低聲說道:“沈大人,不能讓張苑在朝中危害社稷,這種人太過危險,利欲熏心,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

或許終於找到傾訴的對象,小擰子不斷在沈溪耳邊吹一些風。

沈溪回過頭看著小擰子:“擰公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跟本官說這些?”

小擰子一怔,這才想到自己來的真實目的,緊忙道:“乃是陛下……今日朝議恐怕要泡湯了……”

暫時顧不上外麵等候的張苑,小擰子將當日朱厚照放大臣鴿子的事情詳細跟沈溪說了一遍。

沈溪聽到後並沒有感到大驚小怪,或者說連小擰子自己都覺得皇帝就是這個脾性,不足為奇。

不過最後小擰子還是愁眉苦臉地說道:“江彬跟小人說,讓大臣們直接回去,但小人沒照做。”

沈溪點頭:“正該如此,那些大臣早就盼望有一個覲見陛下的機會,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他們也會十倍百倍努力,在奉天門前等一天算什麼?”

小擰子道:“小人也是如此想的,不過還是有些麻煩……大臣中有很多年老體弱,出了問題,小人擔待不起,而且江彬有一點說的對,陛下今日的確無召見大臣的打算。”

沈溪道:“全看陛下怎麼想,本官對此無從乾涉,所以擰公公你或許不該來見本官。之前陛下說要舉行朝會,不過是本官的一個建議,若陛下不想聽,就當本官沒說過吧。”

小擰子急了:“沈大人,您可不能袖手旁觀啊,其實這一切都是您促成的,若不是您跟陛下建言,陛下又怎會突然提出要在今日舉行朝會呢?既然說好了,那些大臣肯定準備了很多國家大事拿到朝會上來說,要是今日朝會無疾而終,不知道要荒廢多少正事……沈大人,您於心何忍啊!”

沈溪打量小擰子,想了想,乾脆而直接地問道:“那擰公公你是希望大臣們以後容易麵聖,還是難以麵聖?”

小擰子一怔,突然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沈溪的問題。

想了半天,小擰子才回道:“以前不希望,因為這樣小人才有更多上進的機會……這是小人心中的真實想法,沈大人您莫要見怪……不過現在不是了,因為小人要為大明考慮,而且最重要的是,姓張的回來了,他是司禮監掌印啊!”

小擰子這番話完全是肺腑之言。

以前他可以掌握入見皇帝的渠道,連沈溪每次麵聖都要經過他通稟,而且隻能以他為橋梁,彆人就更不用說,他掌握的就是一條通天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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