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一章 不黨而黨(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0476 字 2024-03-18

“沈大人,借一步說話?”

張苑見沈溪出來,笑嗬嗬地招呼道。

沈溪一擺手:“不必了,今日本官已很疲累,想早點兒回府休息,張公公也要回宮去當差吧?就不多打擾了。”

張苑嘿嘿笑道:“沈大人馬上就是兩部尚書了,如此位高權重,也是咱家不斷在陛下跟前建言的結果,今日也是因咱家主動跟陛下說及兩部事務繁忙,許多事情得不到解決,陛下才傳召……沈大人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張苑竭力在沈溪麵前表現自己的功勞,但他說的話連自己都未必相信。

朱厚照若不在意,管他怎麼說都是徒勞無功,關鍵是有時候皇帝也需要一個台階下,他給皇帝提供了這種台階,倒也合情合理。

沈溪道:“有什麼要緊事,非得在這裡商議嗎?這裡可是豹房重地,周圍許多人盯著,你我之間多相處一會兒,馬上就會有人將消息告知朝中主要勢力,你覺得這京城有何秘密可言?”

張苑笑道:“沈大人不必過於擔心,就算有人知曉,也不影響咱們交談……你我麵聖後出來商議一些事,難道不應該麼?旁人誰有資格見到陛下,獲得上達天聽的機會?外人羨慕你我還來不及,要是敢亂說話,咱家定讓他們知道嚴重的後果!”

沈溪看著張苑那得意的神色,心想:“張苑回朝後是收斂了一些驕橫跋扈的做派,但始終隻是個得誌的小人,想讓他徹底放棄以前仗勢欺人的那套看來不太現實。這種性格的人,根本成不了大事,或許隻能虛以為蛇吧!”

沈溪道:“有何事直接說明,時候不早,本官該回去休息了……明日本官還要履行對陛下的承諾,到吏部衙門履任……”

張苑笑了笑:“就算往吏部衙門,最多也隻是走個過場,讓謝於喬等人知道你回朝來了,讓他們感到害怕便可……沈大人回朝後,最重要的是否先把考核之事完成?咱家這裡有一份官員名單……”

“你什麼意思?”沈溪皺眉。

之前沈溪不太明白張苑為何要在他回朝之事上如此示好,現在話說開了,沈溪自然也就明白,張苑其實是想通過他這個吏部尚書來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說提拔一些“自己人”。

張苑回朝後不再跟以前那樣,光靠驕橫跋扈吃飯,不再一味地收買朝中那些老臣,或許張苑也明白,有了劉瑾的教訓後,朝廷內的官員不太容易站隊到太監派派,不如直接提拔朝中中下層官員。

既然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也會為他效命。

張苑驚訝地問道:“這拔擢幾個自己人,有何稀奇?沈大人不必用如此詫異的眼光看著咱家吧?沈大人在朝不也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

說話時,張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他隻是跟風沈溪做事,但沈溪隻是提拔了幾個在戰場上立下功勞之人。

換一種思路,沈溪作為吏部尚書,想提拔誰,輕而易舉。

而張苑作為太監就沒這資格,因為張苑的司禮監並不涉及官員的考核和升遷,使得張苑隻能借助吏部來達成目的。

除了沈溪外,張苑在朝中很難拉攏到尚書級彆的官員,哪怕是之前被謝遷認為跟閹黨走得近的張子麟等人,也不會對張苑有任何好臉色看。

張苑手上拿著份官員考核提拔的名單,但沈溪沒有伸手去接,對於他來說,這違背了他做人的原則。

沈溪皺眉道:“莫說本官現在沒有履職,就算正式開始工作,也不會幫張公公你提拔親信……你張公公彆忘了自己的身份!”

換作以前的張苑,這會兒早就開始跟沈溪嚷嚷起來,但現在更多是想跟沈溪講道理,拿出苦口婆心的姿態來:“我說大侄子……”

被沈溪瞪一眼,張苑馬上改變稱呼,繼續道,“哪怕沈大人不想在朝結黨營私,也會需要一些人幫忙辦事……咱家要用的這些人,都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他們隻是沒有機會證明自己,若你給他們上進的機會,難道他們會不報答你?這哪裡是給咱家培植親信,根本是在給沈大人您提供一些可用之才,將來您在朝中就不用人了麼?”

沈溪沒回話,甚至不想搭理張苑。

張苑繼續道:“謝於喬在朝中是什麼狀況,你難道不清楚?他就是因為手頭人手多,你身兼兩部尚書之事,他在陛下麵前進言不成,就發動那些擁躉去你府上鬨事,要不是咱家……行,你不記這好,也該知道,有人跟沒人就是有不同,對吧?若你手頭也有人的話,當日就會有大批官員跟那群鬨事者對抗,讓百姓知道其實朝廷對此也是有爭議的,而不至於出現現在這樣,風評一邊倒支持謝於喬的情況!”

沈溪打量著張苑道:“你張公公倒是把事情想得很明白。”

“咱家能不想嗎?你身為文官,自然不想當那惡人,但咱家不同,咱倆怎麼說也是血脈相連同氣連枝,我倒了你會出手幫一把,若你出了事,難道我就會袖手旁觀?朝中有個幫襯,做事都會放心許多,你彆忘了,五郎還在你手下呢……”

張苑說得聲情並茂,似乎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幫助沈溪,幫助沈家。

沈溪頭腦卻很清醒:“既然你知道同氣連枝的道理,那你就該清楚,現在我最重要的不是跟誰鬥,而是培養一個好名聲,哪怕就算要擅權,也得光明正大,明日我回朝,這是陛下的吩咐,非我主動複出,而是陛下數次為難的結果……你明白這其中的差彆嗎?”

“呃?”以張苑簡單的頭腦,自然不明白這其中有何區彆,正如他很多事都要求助於沈溪一樣。

沈溪繼續道:“你以為那些去我府上鬨事的官員,我沒辦法對付他們?嗬嗬,其實在他們串聯前,我就有辦法將他們阻擋下來,但我沒這麼做,你可知為何?”

張苑眨了眨眼,道:“沈大人,您說的這些話,讓人實在不明白,你早就知道,卻……放任那些人鬨事,危害沈家的名聲?”

沈溪冷笑道:“是否危害,不能看一時得失,我回朝前就沒打算再在京城受惡氣,現在所做之事,不過是最後的隱忍,這也算是對天下人的一種交待,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你以為靠這種提拔親信的方式便能攬權,那你最多隻會成為第二個劉瑾……劉瑾是什麼下場,難道你不知道?”

張苑望著沈溪,發現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張苑問道:“你不培植自己人,以後靠什麼在朝中立足?”

沈溪道:“你以為現在朝中那位首輔大人還有多少人支持?除了些翰林、言官和年輕氣盛的後起之輩,連個為他發聲的人都沒了,你以為他能控製得了朝廷輿論走向?這幾天你就沒去聽聽士林議論,搞清楚他們支持誰?”

張苑想了下,搖搖頭道:“之前可都是對你的毀謗。”

沈溪冷笑道:“那是你鼠目寸光,若都是毀謗之聲,我也不會等到今天,我就是想讓天下人知道,在這件事上,我並非主動追求權力,我一再忍讓,是某些人咄咄逼人的結果,現在卻是陛下需要我回到朝堂來主持大局。”

“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所謂的培植自己的勢力,因為將來朝廷所有人都會站在我這邊,我不需要跟任何人好處,就能得到滿朝文武的支持,為何還要背負上結黨營私的罵名?”

沈溪所說的“不結黨而黨”的方式,顯然不為張苑所理解。

在張苑的思維中,隻有對自己投誠的人才可完全可信。

沈溪再道:“你想栽培親信,那隻會加速你的敗亡,如今已不是劉瑾當權的時代,你以為自己還可以在朝呼風喚雨?光是司禮監那幾個,就不那麼容易對付,現在表麵上一團和氣,你就以為有了培植黨羽的資格?”

張苑黑著臉道:“沈大人,你不想結黨,也彆攻擊咱家啊。”

沈溪道:“若是你能對朝廷做出很多貢獻,保持聲名不墜,那朝中所有人都會怕你,也會敬重你,但若覬覦成為第二個劉瑾,這裡奉勸一句,下場還不如當蕭敬,至少能善始善終,你想要得到錢財,始終會得到,若你擅權妄為,那你死得比劉瑾還要慘。”

張苑瞪大眼望著沈溪:“你是在威脅咱家?”

沈溪道:“隻是奉勸,而非威脅,你做事的方式其實並非我能接受,提拔你也正如你所言,既是一家人就該互相扶持,若你違背這個原則,做出危害沈家之事,你以為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說話?”

張苑咬牙道:“你是想說,若咱家不聽你的,你就會讓咱家不得好死,是吧?”

沈溪笑了笑:“既然你如此認為,那就當我是這層意思吧……怎麼,你張公公想試一試嗎?”

麵對沈溪冷目,張苑突然之間渾身發顫,換作旁人他肯定懷恨在心,伺機報複,甚至當場叫囂抓扯,但唯獨沈溪不行,沈溪的可怕是一種讓他覺得如履深淵的可怕,就像是刀山火海,一旦招惹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張苑道:“不幫忙就不幫忙吧,說這些威脅的話有何用?咱家也沒說不為你辦事,你沈大人可要記得,五郎好,咱家就會幫你,若五郎混得差,咱家就會跟你拚個魚死網破。還有,你答應咱家的……一文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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