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竟是戰時,有關兒女情長的事情沈溪顧不上太多,而且他覺得自己跟惠娘之間的矛盾並非不可調和,可以用時間化解。
第二日兵馬繼續行進。
唐寅沒有著急過來跟沈溪說他的計劃,按照昨日沈溪吩咐,唐寅準備到最後一刻才上交計劃書。
行軍很順利,就算昨日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但中原畢竟是華夏文明的發源地,這裡的道路四通八達,官道兩旁基本修建有排水溝,沒有出現道路被衝毀的情況。
春天的雨水不像夏天,一場疾風驟雨後今天又是豔陽天,原本受到影響的士氣逐漸恢複。
不過泥濘的道路對馬車行進還是有影響,不時車輪就會陷入淤泥中,需要有人推一把,上午沈溪對付著睡了兩個時辰,快到中午時實在受不了車廂裡的顛簸,乾脆騎馬,順帶領略一下沿途風景。
可惜的是,沈溪還沒悠閒多久,前線傳來急報,有小股賊寇在前方活動,已經跟先鋒人馬交上手。
“大人,賊軍數量不少,大概一千餘人,且有騎兵。”過來向沈溪通知緊急軍情的人是馬九。
此時作為全軍前鋒的並非邊軍兵馬,而是宋書手下的京營兵,看起來遇到的叛軍數量不多,但京營實戰經驗基本為零,這次倉促交兵未必能占據上風。
胡嵩躍聽到消息,策馬而來,見到沈溪後直接在馬背上行禮:“大人,請讓末將領兵前去增援,來個旗開得勝!”
就在胡嵩躍主動請纓時,宋書也帶人過來了……得知前方遭遇叛軍,宋書生怕手下出什麼狀況,趕緊前來請求增援。
“大人!”
宋書看到胡嵩躍等邊軍將領已跟沈溪請命,宋書老遠便喊起來,生怕沈溪忽略他的存在,南下平叛第一戰至關重要,京營和邊軍都有搶功勞的意思,不想把建功立業的機會讓給彆人。
沈溪一擺手,示意一幫將領全都下馬,準備原地召開一個軍事會議。
宋書帶來的人爭先恐後湊到沈溪跟前,胡嵩躍等邊軍將領則用敵視的目光打望京營這幫老爺兵。
“胡將軍,你是來跟大人請求出戰的吧?”宋書對胡嵩躍道,“不過今日負責打頭陣的是我們京營,可能你要讓一讓了。”
胡嵩躍道:“首戰不容有失,你手下沒經曆過大場麵,能頂得住嗎?”
宋書還沒開口,他身後便有人嗆聲道:“你們怎麼瞧不起人?”
唐寅本來在馬車上思索如何才能製定出一個無懈可擊的作戰計劃,但計劃沒有變化快,聽到這邊動靜大,趕緊下馬車,來到沈溪跟前,略一打聽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喝道:“爭什麼?忘了沈尚書先前的告誡?一個二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如果旁人出來說和,沒人會理會,但唐寅此前剛代表沈溪立過威。
宋書回頭瞪了一眼剛才胡亂插話那人,現場很快便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等候沈溪進一步吩咐。
沈溪好像沒聽到眼前之人的爭執,拿出一份軍事地圖,在路邊的石頭上攤開,指著地圖道:
“敵人出現的地點是在北運河及一片丘陵之間,他們估計以為我們的前鋒是運糧隊,準備在山口設伏,結果被識破,所以發生戰鬥……宋將軍,你帶兩千人馬前去增援,胡將軍,你帶領一千神機營騎兵,由丘陵外側繞道賊寇側後方,守株待兔!”
胡嵩躍想都不想,領命道:“得令!”
在胡嵩躍看來,沈溪給他的差事很好,他自己也能琢磨到,叛軍發現大批官軍到來時,會下意識逃竄,那他截擊取得戰果的機會,比正麵交鋒的京營兵馬還要大。
宋書顯然也想到這一層,頓時有意見了:“大人,叛軍不堪一擊,估摸難有機會獲勝,不如讓末將帶人去截擊!”
唐寅正想重申沈溪在軍中的威嚴,沈溪已然皺起眉頭,打量宋書:“宋將軍,讓你帶人去跟叛軍正麵交鋒,這是命令,你想抗命嗎?”
宋書趕緊行禮:“大人,末將並無此意!”
沈溪道:“每遇交兵,必有任務分派,焉能討價還價?此番你責任重大,要為全軍打頭陣,率領的也是機動性強的騎兵,即便你覺得在後方設伏取得戰果的幾率大,但是否想過,你統率的騎兵可以發起追擊,半道就可將賊寇全殲?”
儘管宋書心中有彆的想法,覺得沈溪厚此薄彼,卻不敢直言,隻得領命:“卑職這就前往。”
沈溪再對胡嵩躍道:“運河一側是死路,賊寇絕不可能撤往那裡,而丘陵出口卻有多處,你隻能選擇一部分設伏……一切都要看你的臨場指揮能力!這一戰務必在天黑前結束,天黑後各路人馬都必須返回中軍……這是軍令!”
“得令!”
這次在場所有將領都抱拳行禮,恭敬領命。
很快一群人四散而去。
……
……
前鋒兵馬遭遇叛軍,在不完全清楚對方實力前,沈溪不得不謹慎起來。
中軍大半都是步兵,難以參戰,雖然仍舊在向前行軍,卻變得小心謹慎起來,隨時做好交戰的準備。
而後續糧草隊伍則停止行進,結陣防守,等前線戰事結束後再跟上大隊。
沈溪繼續騎馬前行,唐寅換乘戰馬跟在沈溪身邊,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沈大人,這一戰應對倉促,不會出狀況吧?”
“出什麼狀況?”沈溪反問。
稍微遲疑,唐寅道:“前方叛軍具體數量沒有確定,如果說他們的兵馬數量超過一千,交兵時必會造成我方官兵死傷……您之前說過要以收攏叛軍為主,為何此戰中沒有派人去勸降的想法?”
沈溪道:“以此前所得情報,此地並無叛軍主力,卻有幾股悍匪,並不歸叛軍頭腦劉六、劉七調遣,說白了就是著名的山東響馬……你覺得這些人本官有跟他們講和的必要?”
唐寅馬上明白過來。
沈溪不可能倉促間得知前線情況,應該是早有耳聞,甚至覺得有可能是沈溪故意創造全軍倉促應戰的局麵。
唐寅心道:“沈之厚做事太過出人意表,不過眼下之事倒也符合他的性格,想他在草原上九死一生,完全是刀口舔血過來的,現在剛出兵,遇到的也是小股響馬,所以他想先試試麾下部隊的反應和戰鬥力……他的目的到底不隻是為了平幾個響馬!”
“不知在下應該做何?”唐寅請示道。
沈溪打量唐寅:“你不是有意見嗎?為何不說?”
唐寅慚愧地道:“在下之前還在分析幾時跟叛軍主力交兵,現在看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想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根本就不可能,不如隨機應變……至於沈尚書之前的用兵方略,在下看來沒什麼紕漏!”
“真的沒有疏漏嗎?”
沈溪反問,臉上帶著一抹輕蔑的表情。
唐寅看到後心生慚愧,他自然不想在沈溪身邊混吃等死,硬著頭皮道:“沈尚書派出兩路完全不可能配合的人馬跟眼前這路賊寇……哦,不對,是響馬交戰,可能會有麻煩,響馬的戰力顯然要強於普通叛軍,若是兩路人馬不知配合的話……必定會出差錯!”
沈溪點了點頭,算是讚同唐寅的說法。
“還有呢?”
沈溪對唐寅的答案並不滿意,繼續追問。
唐寅稍微想了想,道:“不過想來沈尚書覺得這路賊軍應該不會對我軍造成太大威脅,動用騎兵作戰,比步騎結合好許多,就怕賊軍中的騎兵逃得太快,天黑前可能完不成全殲敵軍的任務。”
沈溪看著遠處:“那就要看後續出發的兩路……應該說三路人馬,如何配合了,其中京營兩路人馬是關鍵!”
唐寅點頭道:“如果真的是響馬的話,未必會一觸即潰,到時可能會有一番血戰,如果京營和邊軍知道配合,或許能減少些死傷……但沈尚書拿麾下將士性命換取經驗教訓,是否太過殘忍了一些?”
沈溪道:“我可沒有拿將士的性命開玩笑,上戰場跟叛軍交戰是他們的責任,如果我隻是派出有豐富作戰經驗的邊軍去跟叛軍交戰,京營這幫兵油子是否願意?”
這下唐寅回答不出來了。
沈溪再道:“遇到困難,應該想辦法解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世間可沒有一成不變的作戰計劃,基本上所有的方略都是臨時而起!”
唐寅恭敬行禮:“在下受教!”
……
……
前線戰局不明,沈溪並未打算帶中軍主力去跟賊寇交戰,將這場戰事的主導權交給了宋書和胡嵩躍等人。
一直快到天黑時,仍舊沒有消息傳回。
沈溪率領的中軍已在運河邊找了個地方駐紮,後續運送物資的隊伍起行,中軍這邊派出人馬前去接應。
紮營後,沈溪在中軍大帳等候消息,陪同沈溪的人不多,除了唐寅和荊越外,再無旁人。
唐寅跟荊越是老相識,當年沈溪任三省總督時二人都在沈溪手下聽用,荊越此時正在等候沈溪號令,隨時增援前線。
“沈尚書,前麵遲遲沒有消息傳回,是否再次派出援軍?那可是上千響馬。”
唐寅不是對沈溪沒有信心,而是對前線心懷鬼胎的京營和邊軍兩路人馬不信任,他覺得胡嵩躍和宋書很難配合作戰,就算沈溪再自信,前線也可能會因為突發狀況導致戰局變化。
沈溪此時仍舊在看軍事地圖,這份地圖比之前給唐寅那份更為細致。
沈溪沒有抬頭看唐寅,語氣幽幽:“你在擔心什麼?之前我就跟你說過,勝敗全看他們的造化,我已將具體作戰部署告知,如果還出現問題,哪怕此戰中全軍覆沒,也是他們咎由自取,響馬可殺不進我的營地來!”
“這……”
唐寅愣了一下,情況的確如沈溪所言,縱橫中原靠劫掠維生的一千多響馬,就算再怎麼自信,也不敢跟沈溪所部兩萬中軍硬碰硬。
沈溪麾下裝備大量新式火器,幾千人馬就讓數萬韃靼鐵騎折戟沉沙,更何況是區區毛賊?
沈溪再道:“伯虎兄儘管把心放回肚子便可……我領兵在外,不需要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如果每一場小戰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為的話,恐怕我一刻清閒都沒有……”
唐寅終於明白沈溪的用意,心道:“沈之厚太過疲倦,接連幾年都在外征戰,不想把什麼事都攬到身上,於是主動鍛煉手下將士,哪怕是兩支沒什麼配合且起過衝突的人馬,沈溪也給予完全信任,讓他們自己尋找一個平衡點。既為袍澤,互相倚靠,隻有戰場上精誠團結,齊心協力消滅敵人,才能將矛盾解除。”
“沈大人。”
就在唐寅想心事時,馬九到了中軍大帳門口,“胡將軍跟宋將軍等人已回營,前線戰事已結束。”
沒等沈溪發話,唐寅便迫不及待問道:“戰果如何?”
馬九行禮:“具體戰況尚且不知,但雙方並未有太大折損,還是等兩位將軍跟大人彙報吧。”
沈溪這才抬起頭來,語氣平和:“把人叫進來!”
……
……
宋書和胡嵩躍帶人進中軍大帳時,在外候命的許多將領跟著進來。
宋書得意洋洋,一副老子戰功天下第一的模樣,唐寅看到後不由蹙眉,心道:“沈之厚的目的是讓他們在戰場上摒棄前嫌,精誠配合,現在看來目的並未實現。”
“大人。”
宋書進來後,當著在場不少將領的麵,大聲道,“末將幸不辱命,親率兵馬將叛軍一舉殲滅,殺死叛軍二百餘人,生擒一百六十餘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