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今之計,隻有讓沈之厚知曉此事,若他能及早跟陛下進言,在陛下最終確定此事前將事情解決,或許尚有轉圜餘地……否則的話,京城防備就此落在奸佞小人之手,朝廷再無太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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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拿京師防務開刀,在朝中人看來近乎是一場災難,但對於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苑來說,卻不一定就是壞事。
倒不是因為他跟皇帝即將重用的江彬和許泰關係有多好,而是他覺得自己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黃昏時分,司禮監掌印房內幾名秉筆太監均已離開,本來應該隻剩下張苑一人,不過這會兒他身旁卻站著魏彬。
張苑並不著急走,埋頭寫著什麼東西。
魏彬很著急,之前他得到張苑承諾,去南京城當守備太監,因此拿出巨資給張苑作為賄賂。
誰知最後皇帝定下去南京的人卻是張永,讓魏彬好生失望,他也知道送給張苑的銀子要不回去了,所想隻是張苑能幫他繼續疏通,謀取個相對不錯的差事。
他自己也在觀察如今還有什麼好差事,卻發現其實自己能勝任的太少,隻能在禦用監當個沒有實權的閒散太監。
“張公公,您趕緊想個轍啊,什麼好差事都輪不上,以後小的靠什麼來養老?”魏彬在張苑麵前哭訴,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辦法……要是張苑沒辦法弄到好職位,將他孝敬的銀子送還也不錯。
張苑不耐煩地道:“怎麼?你連養老的銀子都沒留下?你以前跟劉瑾貪墨的那些銀子呢?”
魏彬驚訝地問道:“張公公您不知?當初劉公公倒台,在下被人盤剝了不知多少層,要不是有一點銀子傍身,怕是連小命都沒了,從此後隻能在宮裡謀個不起眼的差事,在下這把年歲,在宮裡待不了幾年了,本以為能到南京當差,賺點兒銀子養老……誰知道……”
張苑冷笑不已:“你是怪咱家沒幫上忙?哼,要不是小擰子和張永從中作梗的話,何至於此?”
“所以您老要想辦法啊!”
魏彬眼巴巴地望著張苑,他跟張苑間本就是利益之交,說是為張苑辦事忠心耿耿,但若是張苑不能給他想要的,他絕對不會繼續為張苑賣命。
吃一塹長一智,他知道這些個司禮監太監有多不靠譜,尤其朝中有謝遷和沈溪這樣聲名赫赫的大臣存在,司禮監掌印再想專權,跟找死沒什麼區彆。
張苑道:“你放心,這次咱家不會讓你吃虧,你以前不提督過團營麼?這次咱家幫你活動一下,讓你掛禦馬監太監,專司負責此事……南京守備當不了,那你就先當個京師守備提督,總不會讓你晚年喝西北風!”
魏彬想了下,雖然京師守備未必有南京守備那麼富得流油,畢竟受到的製約太多,但總歸位置比較顯赫,也能賺點兒養老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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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京城有關南京權力層的爭奪日緊,沈溪這邊明顯感受到來自京城和南京的雙重“壓力”。
張懋來信隻字不提有關爭奪權力之事,卻處處透露出會支持沈溪的工作,為此甚至不惜動用他在江南的所有人脈關係。
張永作為新任南京守備太監,並不代表他能完全掌控南直隸官場,畢竟在張永外還有個相當重要的職位,那便是南京兵部尚書,除此外還有一個關鍵人物便是世襲魏國公的徐,乃南京守備勳臣。
守備勳臣、守備太監、南京兵部尚書站在了南京權力層的頂峰。
徐乃徐達後裔,世襲鎮守南京,雖然本身沒有多大才能,卻在爭奪權力上手段頻出,之前便發生過懷柔伯施鑒以協同守備的身份跟他爭奪權力之事,上奏朝廷後弘治帝下詔以爵位高低論定權力排序。
正德登基,徐為鞏固權位曾賄賂劉瑾,為時人所諷,此番他本來想賄賂張苑,但因張苑在朝名聲不佳,沈溪則如日中天,徐便改變策略,改而對沈溪示好。
“……國公大人,我家公爺之意,您到江南後,一切號令都聽從於您,若有錢糧消耗用度,一概由南京方麵負責,不需國公大人費心……”
徐為了體現投效的誠意,特地派人沿江而上,到沈溪這裡打招呼,算是提前鋪路。
沈溪親自接待徐的使者,他未安排軍中人一起接待,隻讓唐寅以幕僚的身份一起在中軍帳會見。
徐派來的是他的錢糧師爺,禮數十足,光紋銀就有一千兩,此外還有價值不菲的珠寶玉器和文玩古董。此人似乎對沈溪軍中的情況多有了解,居然還給唐寅準備了禮物。
沈溪看過禮單後,笑著說道:“魏國公有心了,此番本官乃奉皇命往江南平寇,很多事都是直接跟朝廷對接,糧草補給之事不敢勞煩魏國公……不過本官仍很感謝他的慷慨。”
沈溪的話中規中矩,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意味。
徐的使者非常緊張,他很清楚南京官場那些大員基本都會派人跟沈溪接洽,他很擔心因為自己的失誤,使得魏國公府在這場權力角逐中落到下風。
“國公大人若有難處,直接跟在下說,在下會轉告我家公爺,請國公大人務必接納我家公爺的心意。”
“本官自會領受魏國公的好意,不過禮數還是要回的……本官也準備一些禮物,勞煩閣下帶回給魏國公。”
沈溪臉上仍舊掛著客套的笑意。
這位錢糧師爺一聽沈溪有回禮,便知沈溪對於魏國公主動投靠不是那麼熱情,當即道:“國公大人,您不必回禮,那樣太麻煩了……我家公爺後續還備有薄禮,因路途遙遠無法及時送達,等您到南京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溪伸手打斷,“並非本官不領受魏國公的好意,隻是很多事隻能當麵跟他談,之後本官會修書一封,麻煩閣下帶著回禮一並送回魏國公府。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