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房內發生房屋連片倒塌的事情後,消息很快被封鎖,外界根本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京師各大政治派彆唯一知道的便是豹房出事了,具體是什麼事沒人知曉,甚至許多休沐的官員,壓根兒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即便發現五城兵馬司出動兵馬執行宵禁,京師各街巷的花燈會無疾而終,也未聯想到是豹房出事了,京師有重大變故的消息在小範圍內傳播。
不過皇宮那邊倒是有人前去傳信,正是僥幸逃過一劫的戴義。
宮災發生後,小擰子惦記著把事情告知沈溪和謝遷,戴義則第一時間想的是通知張太後,以防不測。
等沈溪抵達豹房,豹房門口仍舊戒備森嚴,與平常並無變化。
沈溪下馬後快步上前,立即被宮廷侍衛攔了下來,沈溪大喝道:“本官有要緊事見陛下,誰敢阻攔?”
說著,沈溪把之前正德皇帝賜予的腰牌亮了出來,這東西雖然未必每次都管用,但至少關鍵時候拿出來還是能唬人的,但那些侍衛仍舊不肯讓路,恰在此時裡麵匆忙跑出來一人,正是小擰子。
“這位乃是當今陛下的先生,兵部尚書沈大人,你們瘋了,敢阻攔他老人家?陛下不是吩咐過嗎,任何時候沈大人前來,都可以入內!”
小擰子過來便說道。
一名侍衛苦著臉道:“擰公公,道理我們都懂,可之前錢大人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能放進去。”
小擰子罵道:“豬腦子!豹房誰最大?是陛下說話管用,還是錢指揮使說話管用?”
這下侍衛們無話可說了,相互看了一眼,乖乖地讓開路,任由小擰子把沈溪帶進豹房……反正他們是奉命行事,誰都知道小擰子是朱厚照跟前近侍,隻要他肯主動承擔責任,侍衛們自然不會跟當朝兵部尚書為難……從某種程度而言,這些侍衛所在的侍衛上直軍也屬於兵部管轄。
小擰子帶著沈溪走進豹房大門,沒等沈溪開口,小擰子已急不可耐地說道:“沈大人,您可算來了,陛下被壓在廢墟下麵,現在還在搶救呢。”
說話間,小擰子眼淚流了出來,聲音哽咽,顯然這次的事情比之前朱厚照遇刺嚴重多了。
沈溪黑著臉問道:“陛下可有救出來?”
“這……小人出來時,陛下還同張公公一起埋在廢墟下,這次房子倒塌事件已死了幾十個宮人……”
小擰子悲傷中帶著幾分緊張。
雖然他不知道朱厚照是怎麼個情況,但他已見過那些被房屋倒塌砸死的太監、宮女的屍體,隻是外緣波及都死了不少,朱厚照處在倒塌中心,到現在還沒救出來,肯定凶多吉少,所以小擰子傷心難過之餘,又擔驚受怕。
小擰子明白,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全拜朱厚照所賜,如果這個時候駕崩,那他將失去靠山,以他的資曆,在宮中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邊緣化,而且可能因為之前得罪的人太多,連晉升的機會都極其渺茫。
沈溪道:“不必緊張,帶本官進去看過具體情況再說。”
“沈大人,不是小人不肯……但現在陛下人沒救出來,您……這麼去了,算怎麼個說法?小人之所以暗中通知您,主要是為了讓您有個心理準備,坐鎮中樞,穩定大局……要不,您現在去兵部衙門,又或者去五軍都督府,以防不測?”小擰子神色熱切地道。
沈溪並不想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離開豹房。
能進豹房實屬不易,涉及朱厚照生死存亡,若要決定新君人選,誰在朱厚照身邊誰就擁有話語權,因為大可推說一切都是朱厚照的遺命。
但沈溪也知道小擰子所言不假,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保證京城穩定,不能被一些彆有用心的人趁機奪權。
沈溪猶豫不決,最後咬牙道:“一切以陛下安危為上,如今京城局勢還算安定,不會出什麼亂子,但若陛下有事,本官必須護駕跟前,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
小擰子一怔,就算他政治覺悟再低,也明白這會兒若是錢寧和戴義把人從廢墟下救出,朱厚照駕崩或者生命垂危,都涉及傳位問題,他清楚錢寧和戴義都不是可以托付重任之人,若朱厚照交待後事,必須要有德高望重的重臣在身邊,而作為帝師的沈溪乃是最佳人選。
不涉及托孤,但其實跟托孤大致相仿,因為朱厚照得為他老娘和妹妹著想,必須選出一個最合適的繼承人。
小擰子道:“還是沈大人對陛下忠心耿耿,朝中這麼多大臣就您先趕到豹房護駕,既然沈大人不肯走,那就跟小人來!小人就算拚死也要護送大人到事發現場。”
小擰子知道他沒資格帶沈溪進豹房內院,豹房內院就好像紫禁城的苑那樣不允許外人進入,裡麵畢竟住著皇帝的女人,作為外臣沈溪進去不是那麼方便。但小擰子明白,大臣中唯一有資格進入事發現場查探情況的就是沈溪,他硬著頭皮帶著沈溪長驅直入,但凡路上有人查問,都會主動站出來為沈溪開路。
不多時,沈溪深入豹房內院,宮市出現在眼前。
這會兒宮市亂成一團,各色人都有,隨處可見躥起火苗的火堆,現場彌漫著滾滾濃煙,顯然因為之前房屋倒塌而引起小規模火災,好在宮人眾多才勉強控製住火勢。
沈溪到來時,救災仍在繼續,不過沒見到錢寧和戴義。
地上躺著不少人,有的受傷,有的已死去,死者中以女性居多,因為夜晚光線暗淡,沈溪到來時一片混亂,根本無法從現場判斷這次災害究竟有多嚴重。
小擰子隨便抓過一名太監喝問:“陛下呢?陛下可安好?”
那名太監魂不守舍,戰戰兢兢回道:“擰公公?陛下剛剛被人從廢墟裡抬出來,往寢殿去了。”
小擰子本來還想發問,答話的太監已一溜煙逃走,無可奈何之下轉身對沈溪道:“大人,看來陛下洪福齊天,未有大礙,咱們趕緊去寢殿看看吧。”
沈溪皺眉看著宮市廢墟現場,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與小擰子一道,往朱厚照臥房去了。
還沒到地方,已感受到戒備森嚴,除了過來侍奉的太監和宮女外,還有大批錦衣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明來曆之人在周邊窺探,基本都是豹房內得朱厚照寵信的伶人,甚至連司馬真人也在其中。
“擰公公,此乃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內。”錢寧一眼看到小擰子,沒仔細打量便用嚴厲的口吻道。
之前錢寧對小擰子還算客氣,但經曆這次事情後,錢寧想學張苑那一套,把競爭對手給打壓下去,藉此鞏固在朱厚照身邊的地位。但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張苑是太監,錢寧不管再怎麼能耐,再怎麼得寵,始終也隻是在豹房橫,基本影響不了朝中事務。
小擰子沒說什麼,但他身後走出一人,錢寧看到後臉色大變,驚愕地問道:“沈……沈大人,您……您怎會在此?”
沈溪神色凝重:“豹房出了變故,本官作為陛下跟前最親近的大臣,前來探望有何不可?”
錢寧咽了口唾沫,他本想用強硬的態度與沈溪針鋒相對,但話到嘴邊又退縮了,他很清楚沈溪不好惹,而且之前他曾拜訪沈溪,表達過歸附的意願,現在麵對強勢的沈溪,頓時變成“弱勢群體”。
小擰子看出來錢寧膽怯,仗著有沈溪撐腰,神色變得傲慢起來:“沈大人前來探望陛下病情,你還不快讓開!”
錢寧為難地道:“沈大人,您也知道,這裡不是外臣隨便進出的地方……”
沈溪道:“陛下龍體安危,涉及朝堂穩定,本官前來探望天經地義,如果你蓄意阻攔,是否存心讓大明出現動蕩?若有人趁機作亂,這責任你能擔待得起?”
“咳咳!”
錢寧不由咳嗽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老老實實讓到一邊去了。
就在沈溪準備帶小擰子入內時,裡麵又走出一人,卻是戴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