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寧對於得到沈溪的支持充滿期待。
但之前一直都是錢寧在說,沈溪則側耳傾聽,表情若有所思。
錢寧說完後,可憐巴巴地看著沈溪,等候最後的裁決。
沈溪站起來,神色如舊,語氣平和:“先不論以後你是否能幫上本官的忙,單就你讓本官上奏為你求情便不妥當。本官以前從不乾涉內帷之事,錦衣衛指揮使由誰來當,乃是天子的權力,做臣子的貿然摻和進去,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錢寧苦著臉道:“沈大人位高權重,隻要說句話,一言九鼎,陛下也會慎重考慮……”
沈溪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難道你認為本官有逼迫陛下做事的本事嗎?”
錢寧嚇得身體一哆嗦,趕緊低下頭來:“小人並無此意。”
沈溪道:“沒這個意思就好,權臣不好當啊……誰敢威逼當今天子,誰就會倒大黴,劉希賢、李賓之兩位閣老便是前車之鑒。”
“為今之計,你不能繼續留在江南,而是應該早些返回陛下身邊,如此事情方有一線轉機。你越是不敢麵對陛下,就越與陛下離心離德,至於你說的張苑張公公……無論他做多少錯事,至少目前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你能不能保住權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
錢寧腦袋還算靈光,仔細琢磨過沈溪話中之意後,暗忖:“沈大人為何要把我往張苑那邊推?難道張苑是他的人?”
沈溪再道:“張永跟本官間的確有聯係,但僅限於陛下委任他協助本官完成江南戰事,如今他重回司禮監,連提督東廠太監的職務都丟失了,想讓他幫你,根本就是緣木求魚。”
錢寧趕緊問道:“大人,不知現在提督東廠太監是何人?小人一直打聽,卻沒消息……難道說說此事要等陛下回朝後再行決定?”
錦衣衛跟東廠同屬廠衛,屬於皇帝的私軍和耳目。
按照慣例,東廠權力遠在錦衣衛之上,隻對皇帝負責,不經司法機關批準,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人手不足時可隨意從錦衣衛抽調人手,因此誰出任提督東廠太監,對錢寧是否留任錦衣衛指揮使至關重要。
如今正是因為錢寧對於正德皇帝身邊消息極度匱乏,才導致他手足無措。
沈溪搖頭:“內帷之事,本官從何知曉?”
錢寧有些不太相信沈溪說的話,在他想來,沈溪手眼通天,既然張苑、張永和小擰子都與之關係密切,斷無可能什麼都不知道,隻是不想跟他說罷了。
沈溪再道:“你還是趕緊回京城吧……等你麵聖後,是否能得到陛下信任,留在朝中做事,再決定以後你聽命於誰並且效命的問題。現在本官不會給你任何承諾。”
錢寧本來很忐忑,跟沈溪交談一番後,心裡好歹安穩了些。
錢寧道:“沈大人,若沒您支持的話,小人回到陛下身邊,跟送死沒什麼區彆。”
沈溪板起臉來:“那你繼續留在江南就能求活嗎?怎麼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你到現在都不明白?”
錢寧遲疑一下,隨即又苦著臉道:“大人,不知您是否可讓小人為您做點事,以證明小人的誠意?聽說大人也要回京師,不如由小人陪同您一起回去如何?”
顯然錢寧不是做大事之人,膽小怕事,知道江彬和張苑不會放過他,皇帝身邊權力的爭奪已進入白熱化,根本就不敢回去。
沈溪道:“你要是實在害怕,可以跟隨本官一道北上,但回去後你自己向陛下解釋為何會跟本官走在一起,本官沒法為你進言,你自己好好斟酌吧。”
錢寧聽到後滿臉都是驚喜,忙不迭道:“多謝大人給小人機會,小人保證向您誓死效忠,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
……
沈溪沒拒絕錢寧,卻也沒給出承諾。
這是沈溪的一貫作風,很少把路堵死,這並不意味著他欣賞錢寧的做派,會欣然把對方接納到麾下。
朝中大多數時候都不分正邪對錯,就算錢寧再混蛋,曆史上他的存在也有其理由,不是說少了個錢寧,朱厚照就可以當明君,大明王朝不會再出現彆的奸邪之徒,百姓可以安定富足。
有關改變曆史的問題,沈溪很猶豫,在於他想做的一些改變,最後都釀成比較大的後果,曆史上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沈溪沒法從辯證法和唯物主義的角度看待這些問題,既然很難弄清楚他也就索性不去想了。
沈溪見過錢寧,便離開院子,而錢寧為了表示誠意,決定繼續留在院子裡,等候跟隨沈溪上路。
出得院門,朱鴻沒有問沈溪裡麵發生了什麼,熙兒卻悶悶不樂,不時瞅幾眼沈溪,想問卻不敢問。
熙兒對於沈溪單獨跟錢寧交談非常不滿,她嫉惡如仇,非常不喜歡錢寧這種奸佞小人,從來不會考慮這種人的存在對於朝局有何意義。
回到官衙,朱鴻退下去休息,沈溪則要處理完公務才能回府。
熙兒道:“大人還有旁的事嗎?沒有的話,卑職先出去守著。”
沈溪一招手:“你彆走,有件事讓你做。”
熙兒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以前她習慣於聽從雲柳的吩咐行事,沈溪直接對她下令的時候很少,她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能幫到沈溪。
熙兒往前走近兩步,便聽沈溪道:“錢寧號稱手裡掌握朝中不少大臣的罪證,這件事你去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熙兒道:“大人,以前師姐不是查過嗎?師姐說,錢寧根本就是在招搖撞騙,他走到哪兒都習慣敲詐地方官員和將領,很多人對他恨之入骨……他說的很多東西基本都是子虛烏有。”
沈溪搖頭道:“情報工作不能想當然,必須以事實為根據……你說錢寧招搖撞騙,難道他話中就沒一句是真的?”
熙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沈溪道:“他到底是錦衣衛指揮使,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追隨,你以為他一點本事都沒有能爬到今天的高位?”
熙兒撅著嘴,對於沈溪的批評很不高興,卻還是行禮:“不知要從何查起?”
沈溪重新低下頭,看著桌上的公文,隨口道:“我要知道他現在到底還有多少手下,以及他手上的底牌是什麼,有多少憑靠,手裡又有多少可利用的資源……就算他重新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有什麼能力左右朝局……這些都是我想知道的。”
熙兒支著頭:“大人,這些事……怕是幾天內查不清楚。”
沈溪沒好氣地道:“又沒說一定要在離開新城前就弄個水落石出。另外回京時,他會跟在隊伍中,你小心防備著點兒,半途他跟什麼人見麵,也要盯著,不能出絲毫差池。”
……
……
熙兒做事上始終不如雲柳,這也是沈溪擔心的地方。
“手下最有能力的居然是個女人,以後真要成就什麼大事,可能會很麻煩。”
沈溪再次懊惱起來,“以前怎麼就沒想過培養幾個助手?馬九和朱鴻等人雖然有一定能力,但始終文化水平不高,閱曆也不足,很難獨當一麵,至於沈家人,或者楊文招,都不過是打雜的小卒罷了。”
沈溪繼續琢磨:“從現在開始,不能再忽略這個問題。以前怕被人說結黨營私,再者我本身也不需要彆人來參謀做事,才忽略人才的培養,現在已經走到這樣的位置,已經不可能韜光養晦,一些事情必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