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恩他媽給他打這個電話, 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回家過一個聖誕, 一家人好好地聚一聚。算起來,菲恩離家已經有一年半時間,而在這期間他從來沒有主動和家裡聯係過,光是看看電視又怎麼可能滿足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思念?
作為球員,現在的菲恩萊因哈特已經算是德國家喻戶曉的明星。早在一年前阿德萊德就已經後悔了,一年前的聖誕,她同樣給菲恩打過電話, 希望他能回家,不出意外地, 她被他的小兒子拒絕了。
過去的一年中,她也曾嘗試過無數次與兒子取得聯係, 可每一次換來的都是一句冷若冰霜的“什麼事”,然後是“再說吧”、“掛了”。
一年的時間,非但沒有減輕她對兒子的思念, 反而更加濃重。她從一開始的反思, 自己對兒子的愛用錯了方式,到後來的悔恨和自責。菲恩萊因哈特這個名字愈是頻繁的出現在各大媒體報紙上, 就愈是讓她感覺深深地愧疚。
菲恩一看來電顯示, 本來並不想接這個電話,在這個一年之中和親朋好友團聚的日子, 他剛送走了自己最親密的人, 彆說他媽, 現在誰的電話他也不想接。可是對方實在太有毅力,一個接一個的打,似乎他不接電話就誓不罷休的勁頭,實在不像一個大學教授該有的風度。
菲恩隻好把電話接了起來:“什麼事?”
“小菲,媽媽想和你聊一聊。”阿德萊德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不要像以往那樣充滿了家長的威嚴,也不要在兒子麵前過於卑微,“你有時間麼?”
“說吧。”菲恩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著落地窗外自己布置的那顆聖誕樹,在馬德裡的寒風中屹立不倒,十分紮實。
“我再一次對曾經的事情向你道歉,沒能支持你的夢想,卻希望你按照我們的想法去規劃人生,是我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但是你也要考慮到當時的情況。”
菲恩把桌上的玻璃杯轉了半圈,看著裡麵的大半杯水輕輕地晃動:“什麼情況,我因為打架被柏林赫塔開除,你們覺得很丟人是麼?”
“……”阿德萊德說不出那句“不是”,事實上菲恩他爸就是認為他很丟人,如果他真的天賦異稟,從小就在足球上展現出異於常人的才華,他爸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可當時他已經18歲了,連一份職業合同也沒有拿到,繼續下去就是在浪費菲恩自己的人生。
可是他忽略了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需要厚積薄發,有很多人大器晚成。
阿德萊德不再和他糾結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小菲,明天就是聖誕節,回家來吧,我想我們應該當麵聊一聊,好麼?”
“不了,”直接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為了省事他隨便找了個說辭敷衍他媽,“我在馬德裡還有些事情,祝你們聖誕愉快。”
“那好,你不回家,我和你爸爸去西班牙找你。”
菲恩有點驚訝,這可真不像他那個高知母親能說出來的話,看來是真的想他想瘋了:“隨你的便,隻要你能找到我。”
雖然隊內都知道他把房子退了現在暫住在魔笛家,斯特魯伊也知道,並且在努力的給他找房子,菲恩總是以不想租房子又沒錢買房子為由,一拖再拖。
他現在接了多少廣告,收入多少,斯特魯伊比他本人還要清楚,他這個“沒錢”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明擺著就是拒絕討論這個話題的態度,再聊下去要翻臉,於是也就沒再提過這件事情。
而魔笛家所在的這片住宅區,裡麵的業主非富即貴,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
菲恩撂下最後那句並不怎麼客氣的話就把電話掛了,要多絕情有多絕情,不知道的還以為電話那頭是後媽。
菲恩同學一個人的聖誕節看起來著實有點淒涼,這麼大一棟房子裡除了他就沒有一個活物,馬德裡的天氣越來越冷,聖誕節這兩天更是降到了零度以下,吃飯成了菲恩最大的困擾,因為街上已經沒有餐館或是商店開門營業了,於是隻能回家給自己烤麵包香腸湊合一下。
如果讓他媽知道他寧可呆在彆人的房子裡一個人清清冷冷的啃著麵包,也不願意回到柏林與他們一家人團聚,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感想。
晚上照例是菲恩練琴的時間,他最近厭倦了《梁祝》,自從和某人談戀愛之後開始迷戀德彪西的《牧神午後前奏曲》,不得不說,一個德國人,放棄嚴謹、務實和邏輯,開始迷戀神秘虛幻的印象主義作品,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此,他從來不在魔笛麵前演奏這首曲子,儘管他並不認為魔笛能聽出其中的寓意——在他們曾經共度的那些纏綿的夜晚,自己總是將對方想象成那個出現在牧神夢境中,與他魂銷雲雨的維納斯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