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1 / 2)

梁星劍以大人思維先入為主,感覺沒有什麼。

就像李妮妮從花圈上摘了朵白菊花送他表白般,四五歲的孩子不懂愛情,更不懂婚姻。

兩家大人關係好定了娃娃親,當時風俗好像隻口頭約定,即使正式下聘,七十年過去,劉紅軍爺爺結婚人之常情,不結婚才不正常呢。

但當看到芍藥花叢後麵的小姑娘,心莫名抽了下。

作為一名有追求的演員,梁星劍對各種人的表情進行過深入學習研究。

小姑娘滿臉淚痕,梗著脖子,表情哀傷又憤怒,仿佛被全世界背叛。

梁星劍下意識低聲道:“姑奶奶,對不起,我錯了。”

梁墩墩忍住哽咽使勁搖了搖頭:“我不接受。”

知道內情的梁星劍暫時都沒理解,更何況啥也不清楚的劉紅軍了。

劉紅軍不愛梁墩墩,那時的他隻有四歲半。

他愛梁墩墩,比其他小夥伴更愛。

因為兩人娃娃親關係,梁墩墩平日裡除了梁正清,最關心的就是他了。

他的父親是軍人,從小教他做個勇敢的男子漢,見瘋子揮舞菜刀衝進教室,他暗暗攥緊小拳頭,鼓足勇氣打算和瘋子拚命,被梁墩墩拉住。

梁墩墩說:“我去。”

劉紅軍不同意:“我力氣比你大。”

“但是你比我笨。”梁墩墩把嚇的渾身哆嗦,宛如隻小鵪鶉躲在懷裡的梁正清推給他,“照顧好我們的弟弟。”

很多年過去長大成人,劉紅軍才想起被忽略的細節。

照顧好我們的弟弟,而不是我弟弟。

梁墩墩是班裡公認最聰明的孩子,她向拿著菜刀的瘋子甜甜微笑:“叔叔,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先躲,如果贏了我請你吃水果糖。”

瘋子臉上的猙獰退去一點點,他嘴裡流出了口水,嘿嘿傻笑:“水果糖?捉迷藏?好呀好呀。”

這個瘋子心智隻有幾歲,很多小孩以能欺負他為榮。

病痛和化療帶來的折磨,讓劉紅軍時常意識混亂,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一時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記憶宛如被貓咪玩過後的線團,呢喃道:“墩墩,你回來了呀,有沒有受傷?”

梁墩墩往牆角縮了縮,仿佛無路可走的貓咪:“劉紅軍,你走吧,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你生氣了嗎?”劉紅軍記憶又回來了,“墩墩,這些年正清生活的很好,大家也都很好,你,你是來接我的嗎?”

如果陰曹地府派來的引路人真的是墩墩,他走的毫無遺憾。

劉紅軍老伴被說的滿眼老淚,她知道這個陪伴自己幾十年的男人時日無多,哽咽道:“墩墩啊,以後還請你多照顧他。”

死了幾十年的故人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或許真的像老話說的,來接老頭子了。

“我不會接他走的!”梁墩墩臉色忽然大變,仿佛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跺腳尖叫,“你倆走,立刻走。”

梁星劍想哭又想笑,這都什麼和什麼。

他自然明白梁墩墩為何大怒。

雙方交流根本沒在一個頻道。

梁墩墩以為的接人,大概以為劉紅軍和老伴離婚,履行倆人的娃娃親。

“紅軍爺爺,我姑奶奶的情況有點特殊,一時半會說不清,您先回去。”梁星劍低聲說著掏出手機,撥通爺爺電話,“具體發生了什麼,您把剛才的事告訴我爺爺,他會告訴您,回頭咱們再詳聊。”

小姑奶奶生氣後果很嚴重。

好不容易把老兩口哄出小院,梁星劍回來立刻再次真誠道歉。

小孩子的世界乾乾淨淨,有時候很大,大的可以把一切都給你,無條件信任你的全部,有的時候很小,一顆糖果可以成為好朋友,也可以就此絕交。

他剛才暴露姑奶奶藏身地點的行為,可能就是那顆糖果。

道歉起了效果。

梁墩墩不再那麼氣呼呼的,過了會恨恨道:“我對你太失望了!”

梁星劍感覺像極了爺爺罵自己時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是是,我讓您失望了。”梁星劍不知道失望從何處來,但經驗告訴他,距離最後的原諒隻差一步,他福至心靈,往前走幾步對著牆壁大聲喊道,“我錯了,我自己罰站。”

對於小朋友來說,罰站應該算很嚴重的了吧。

梁墩墩的心一點點軟下來,她性格本來就寬容大度。

不原諒怎麼辦呢?

對方是自己的親孫子,她雖然隻有四歲半,但是是長輩是親姑奶奶,哪怕再委屈,也不能跟一個晚輩太過計較。

她真的很委屈。

所有的零花錢給了,還打算繼續攢彩禮錢,全心全意的去疼,可結果得到什麼?關鍵時刻背叛!

要知道,背叛自己人的行為非常嚴重,會被孤立,沒有哪個小朋友喜歡和這樣的人玩。

梁墩墩揮走委屈,強行擠出個笑:“好了,我原諒你了。”

梁星劍長長鬆口氣。

有孩子的朋友經常抱怨如何辛苦,尤其教育問題不知該如何下手,他現在感覺自己更不容易,彆的父母說不通可以用身份壓製,甚至可以適當懲罰。

可他呢?

是個貨真價實的孫子,對方是貨真價實的祖宗不說,生氣有可能導致屍化!

梁星劍感覺改天真的要找個兒童專家好好請教番,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作為梁墩墩的監護人,不僅保護人身安全,還要解決成長道路上出現的各種問題。

當然,先解決眼前的。

梁星劍醞釀下情緒,溫聲道:“劉爺爺今年快七十五了對吧,你看呀,我三十多不結婚外人都會被人說老光棍,如果劉爺爺一直等你不結婚,彆人會怎麼看?”

劉爺爺時日無多,說不定明天就要過來,而梁墩墩不懂生死彆離,態度擺明了不想見。

隻要能解決問題,他不惜承認老光棍這個帶點恥辱性的稱呼。

梁墩墩蔫不拉幾擺擺手:“我懂。”

她剛才隻是一時接受不了現實,但現在冷靜下來了。

就像村裡那些沒了丈夫或者妻子的,過不了幾年還會再婚,換做她自己,劉紅軍睡那麼久,大概率也會和彆人結婚。

梁星劍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可你看起來還是不高興。”

梁墩墩再次擺手:“你不懂。”

“按真實年齡算的話,我今年快三十了,比您大二十多歲,所以很多事,我應該比您懂的多一些。”梁星劍做事很少拖泥帶水,遇到問題就解決,如今兩人關係詭異,他監護人身份屢屢被輩分壓製,繼續下去隻會更被動,應該讓梁墩墩慢慢接受年齡壓到輩分。

等了片刻見梁墩墩毫無反應,又耐心道:“要不試試說出來,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好不好?”

梁墩墩宛如心情不好,卻不得不勉為其難哄孩子的大人打起精神:“你成親了嗎?”

梁星劍:“.......沒有。”

梁墩墩繼續:“談過女朋友嗎?”

梁星劍:“.......也沒有。”

梁墩墩歎口氣:“所以說你不懂。”

一個沒成親,還是個三十多老光棍,怎麼能懂女人的那些事呢?

社會某些方麵好像對女人不公平,比如同樣沒了愛人,男人肯定會再娶,而不少女人會單身拉扯孩子,好像女人對待感情更忠誠一些。

梁墩墩雖然也不太懂,但沒少聽隔壁嬸嬸們感歎,離過婚的女人,不好找婆家,即使找,也隻能找離過婚的,給彆人當後媽。

梁墩墩艱難憋住一大包眼淚,不能讓大人孫子擔心。

這晚,梁墩墩選擇了自己睡。

當關掉台燈,黑暗籠罩房間,她把頭埋在被窩裡,宛如隻迷路找不到爸爸媽媽的小鴕鳥。

她想爸爸媽媽了。

爸爸媽媽在,什麼都不用管,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她好累,不想當長輩。

滿月大概因為太胖,等升至頭頂時,夜早已深了。

小區安靜,寵物狗大都不會看家,隨主人睡的昏昏沉沉。

“梁墩墩”掀開被子,如那晚一般走到落地窗前的滿地月色下,看不見的銀色光點,如同鐵屑遇到吸鐵石,浩浩蕩蕩衝進她的體內。

如此同時,下方不知道多少米的地底深處,一具還未完全凝聚成人性的白骨忽然坐起,它打量下四周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輕輕抬腳,踏著堅硬泥土,宛如走樓梯般,一步步走了上來。

露出地麵刹那,月光幾乎帶了聲音呼嘯湧上,瞬間凝聚出一身血肉。

隻不過依舊是殘缺的。

白骨似乎對這副造型不太滿意,跳到隔壁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