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長未必是好事,腦子可能活糊塗了。
清源祖師比任何人都了解梁墩墩的情況,他如果願意,可輕易讓梁墩墩失去自我意識,變成供他驅使的殺戮機器。
但他不會,眼前可是千年難遇的成長型活死人。
普通活死人,一天等於一年,一個月便基本到極限了。
而如果給梁墩墩足夠的時間,她會一直變強,強到和他一樣,甚至超過他的存在。
清源祖師,便是成長型活死人,可惜,他去世時接近五十,等於另一種娘胎裡的天生不足。
梁墩墩,隻有四歲半。
清源祖師發現這次醒來差點以為自己魂魄去了另一個世界,變化太大了。
之前幾十年也好,上半年也罷,總在能理解的範圍內。
這次的三百年怎麼了?
比如,幾乎人人都有個可以千裡傳音的東西,比如天上飛的巨大鐵鳥,其聲勢之浩大,連他都不敢輕易硬扛。
稱雄世界的信心一點點變小,還好老天給了個意外驚喜,沒落到隻剩一人的門派竟然孕育出個小活死人。
有這樣的得力乾將,把握等於大了何止一倍。
然而無論世界怎麼變化,清源祖師堅信,活死人異類的身份不會改變,他們是異類,是邪魔,哪怕什麼都沒做,人人皆而誅之,殺他們等於替天行道。
現在情況,如果直接用印記粗暴收服梁墩墩,等於半路夭折,所以他打算以這個作為突破口。
清源祖師蠱惑道:“隻有跟著我,你才會安全,隻有我,才能保護你。”
梁墩墩嚴肅盯著他:“我不是蟻類,我是人。”
清源祖師:“......”
幼兒園隻教過蟻類,沒教過蟻類。
梁墩墩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原來你是螞蟻怪?”
清源祖師:“.......”
清源祖師感覺解釋蟻類和異類區彆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沉默片刻,乾脆換了個方式:“跟著我,你可以擁有世界上任何想要的東西,點心,糖果.......”
後麵的他想不出了。
大人很好說,權利金錢美女,甚至另一種長生,但小孩子,他完全沒有經驗。
“我可以自己賺錢買。”梁墩墩毫不猶豫拒絕,她不想再和螞蟻怪說話了,使勁捏自己的臉蛋嘟囔道,“快醒來快醒來。”
這個夢一點都不好玩。
清源祖師:“.......”
原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要怎麼辦?
清源祖師目送小小的身影走進屋內,最終沒有阻攔。
對方是個啥也不懂的孩子,是壞事,也是好事。
好在他做足了準備,還有最後的辦法。
臥室內,梁墩墩掀起被窩,沒看到自己,她反複擰了自己的臉蛋好幾下,不痛,今天的打針的時候也不痛,醫生阿姨說了,是因為她的身體出了問題,暫時感覺不到疼痛。
梁墩墩沉思片刻,攝手攝腳走到床的另一側,揪住大人孫子的一根頭發狠狠一拽。
梁星劍茫然睜開眼:“怎麼了?”
梁墩墩嚴肅道:“痛嗎?”
梁星劍此刻半睡半醒,大腦一邊睡覺一邊敷衍回答:“有點痛。”
他潛意識拉過被子,蓋到壓根沒在床上的梁墩墩頭上,然後,眼睛立刻閉上,打起了呼嚕。
梁墩墩怔怔站在原地,原來沒做夢。
梁墩墩絲毫不驚訝螞蟻怪,她隻驚訝,螞蟻原來也能成精?
為什麼不找那些尿螞蟻洞的男生?
螞蟻怪的話忽然自動響起。
“這個世界上,沒有武力解決不了的事,王二紅兒媳不孝順,殺了另娶一個,李妮妮的爸爸喜歡上彆的女人,把那女人殺掉,爸爸自然回家。”
梁墩墩捂住腦袋,感覺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
四歲半的孩子再怎麼聰明,認識還是無法和大人一樣。
梁墩墩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她掀開被子,悄悄穿上衣服,走出門外,目光看夜色沉沉的那懂樓房。
王二紅家在二樓,她住主臥,陽台窗戶除了冬天和特殊天氣,不分黑天白夜開著。
身體剛癱瘓的時候,她坐在窗前,看著有人去上班,上學,看和她同齡的老人出門買菜,帶孩子玩,傍晚的時候,陸陸續續回來。
城市人情淡漠,她不認識這些同住一棟樓的鄰居,卻能清晰記得,每個人出門和回家的時間。
這是她唯一能打發時間的方式。
看彆人活著,證明自己還活著。
後來眼睛瞎了,就用耳朵聽,她不是不想關窗戶,而是因為站不起來,想關,就必須得低聲下氣讓兒媳婦幫忙。
才不要。
眼睛瞎了,像被砍斷一根枝丫的老樹,聽力飛快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敏。
王二紅本來就沒睡著,她的人生隻剩吃喝拉撒,世界隻剩黑色,溫聲警惕把頭轉向陽台門方向:“誰?”
聲音來自陽台下麵的空調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