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2 / 2)

徐枝月俯低上身,偏頭湊近,狐疑地去看他的神情。

砰——

身體撞在硬質桌椅上的輕微悶響。

岑格非僵硬地彆開臉,“不能。”手臂磕在桌角的部位隱隱作痛。

“你沒有空了嗎?”徐枝月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反應這麼大,為什麼整個人往旁邊繃,好像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好吧,她剛剛確實沒注意,靠得有點近,可他也不至於這麼排斥啊。之前請教問題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距離。上次五四晚會,肢體接觸都沒見他有這般大的反應。

“為什麼不能給我講題?”徐枝月刨根問底,“為什麼你今天怪怪的……”

“出國留學沒必要做這些題。”岑格非語氣淡漠。

徐枝月眨了眨清潤大眼,“出國留學?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出國啊?”

岑格非抿唇不語。

“我很堅定地和家人說了,我英語太爛,也不喜歡外國的月亮,要留在國內接受社會主義教育。”

“你以為我要出國讀大學,所以你不給我解答問題,所以你不給我好臉色——等等,你是喜歡我了嗎?”

“……沒有。”

“你猶豫了,你不敢看我。”

校園廣播傾訴著少年少女的迷惘憂愁。橘白的貓從花圃枝葉間跳出來,懶洋洋地散步。

“……沒有不解答問題。”岑格非轉過臉,視線倉促滑過她的下頜,被燙到似的刹止,眼瞼垂下,“我解答了一題。”

徐枝月懷疑自己眼花,居然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些靦腆和慌亂?

她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同學在附近,決定再添一把柴,推動任務進展。

“咳,你聽好了啊。”

“不管你喜不喜歡我。”

“我呢,對你有好感。我喜歡你。”

霎時間,窗外風聲、廣播音樂聲和室外同學喧鬨聲如潮水褪去,岑格非的耳邊在循環少女的最後一句話。

我,喜,歡,你。

句子拆開,每一個字在人們日常交談中使用頻率都不低。

按順序組合到一起,爆發出不亞於核武器的威力,炸得岑格非向來冷靜高速運轉的大腦卡滯。

“說完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你要給點兒回應嗎?”

“好吧,既然你今天不願意繼續給我講題,那我先走了。”

徐枝月的身影轉沒於教室門外走廊,岑格非終於回過神來,倏地站起來。想到什麼,又緩緩泄了追上去的勇氣。

天邊沒有晚霞,烏雲層層侵染。橘白的貓不知藏在了哪處。

岑格非回到開著門的宿舍,兩個舍友在外間的陽台,沒注意到他。

“你洗好了沒?快下雨了這天兒,你說要不要幫一哥收被子?”

“收唄,彆淋濕了,讓人沒被子蓋,整感冒了。”

“沒錯沒錯,不能影響一哥考年級第一。哇不是我說,這被子夠舊的,起小球了都。”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裡窮。”

“你說他拿這麼多項獎,沒有一點錢得嗎?”

“他家裡好像不給生活費。”

“獎學金什麼的除去吃飯,不剩一點錢嗎?都沒錢換張被子嗎?都沒錢買身像樣的衣服……一哥,你、你回來了?”

背地議論的對象出現在身旁,舍友尷尬得結結巴巴,“我、我正打、打算收你的被子,看、看起來要下雨了。”

“不必。”岑格非擰開水龍頭,平靜地洗手,“我自己收。”

冰涼的水汩汩衝刷皮膚,肌體裡因為某人的某四個字燃升的熾熱漸漸平息。

——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好。

他在空蕩的教室裡設想了數遍的回答。

可是。

她是天上的昭昭明月,他是地麵的枯窘泥沙,他有資格……喜歡她嗎?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嗎?

他從前不覺得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今天真切地、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躊躇,什麼是自卑。

岑格非合上眼,鋒利的喉結掙紮地滾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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