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亨利公爵進宮的時候……
理查德國王剛好帶著一群小獵犬, 被一眾侍從們簇擁著,在花園裡漫步。
“我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的興致,陛下。”
亨利公爵含笑走過來, 朝著自己的王兄行了個禮說。
“當然沒有,亨利。”
理查德國王轉過頭,微笑著看他:“不瞞你說, 我這會兒正有些無聊呢。你來得挺是時候, 快來陪我走走,再說說話。”
“無聊?”
亨利公爵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臉上浮現出一抹近乎戲謔的笑容:“我親愛的王兄呀, 以朱迪安一貫的知情識趣, 難道昨晚的安排, 竟沒能令您滿意嗎?”
“呸!見鬼了!”
理查德笑罵了一句:“難不成你在我身邊安插了探子?怎麼什麼都知道?”
亨利公爵聞言,立刻去看國王現在的臉色, 發現他麵上是笑著的,似乎隻是無心一說, 這才稍稍放心, 卻還趕緊開口解釋:“倒不是我安插了什麼探子, 隻是朱迪安帶人進宮時, 其實並沒做什麼遮掩。有幾個人見了,雖沒到處說, 私下肯定要議論幾句。因又不是什麼重要到需要保密的事, 自然就這麼你傳我, 我傳你……”
“唉,由此可見,秘密但凡有兩個人知道,那就不算是秘密了。”理查德笑著評價了一句。
但顯然, 他也不是那麼在意自己的這些風流韻事被人傳出去,雖這麼感歎了一句,可很快就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又說起彆的來:“不瞞你說,朱迪安最近行事,越發不知所謂了。”
理查德國王歎了一口氣,麵上還有些惋惜的意思:“雖則宮中總有一些謠言傳說,說我以前對他的寵愛全都是因為女人。可亨利……”
“你該是知道我的,雖我一向確實喜愛女色,但假如誰真這麼想我,那絕對是大錯特錯,且還是硬要把我當個傻子看了。”
“但凡我每任用一個人,總歸是他身上有點兒什麼用處的,譬如朱迪安,他之前還是會辦一些事的……”
“但遺憾的是,這家夥近來也不知道腦子裡進了什麼水,竟真把那些謠言當了真,天天惦記著往我這兒送女人了。”
“既然他都這麼想我了,我索性便也這麼對他,才懶得費那個勁兒去點醒他呢……還彆說,昨晚那對雙胞胎真是蠻可愛的,尤其是她倆似乎還有點兒神奇的心靈感應,在床上的時候……”
說到這裡,國王雖未言明,卻朝著公爵看了那麼一眼。
於是,兄弟倆不由交換了一個曖昧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接著,國王繼續帶著活蹦亂跳的狗兒們往前走,亨利公爵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走了一會兒,國王又問:“好了,不提朱迪安,還有沒有彆的新鮮事?”
亨利公爵回答:“還真有一樁新鮮事。”
“唔,不妨說來聽聽。”
“最近有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薩菲爾索倫森伯爵有意求娶德萊塞爾大人的女兒蘇珊娜為妻。”
理查德不覺皺了下眉頭,唇角也劃過一抹似乎譏諷的笑意,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說:“哦,這倒確實有趣。”
“這事聽起來有點兒好玩。”
亨利公爵故意用一種講小道消息的不正經口吻說:“咱們都知道,那個薩菲爾索倫森伯爵,前陣子一直鬨著要廢除舊貴族們的特權,還要改革稅收製度。但咱們的德萊塞爾大人對此,卻是堅決反對的……堅決從頭反對到底的,還認為這會有損貴族利益,威脅國家穩定。”
“沒錯,是有這麼回事,他們一天天地吵,吵得我頭疼。”理查德低聲抱怨了一句。
亨利公爵繼續說:“之前,兩人在朝堂上吵得幾乎撕破臉,險些沒當真動手打起來,可如今到了朝堂下,薩菲爾卻想娶人家女兒了!”
“怎麼?莫非這裡有什麼內幕嗎?”
理查德國王假裝漫不經心地問。
“我聽說是一見鐘情呢。”
亨利公爵似乎很八卦的樣子,神神秘秘地說:“據說,薩菲爾伯爵見到蘇珊娜小姐的第一眼就看呆了!之後,他就一直盯著她瞧個沒完沒了,還私下狠狠發誓說,從此非她不娶了。”
“聽起來像裡的內容。”
理查德國王淡淡地評價,顯見對這消息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亨利公爵卻仿佛很信的樣子,還興致勃勃地感歎:“您瞧,愛情的力量竟能讓死敵變親家,多麼了不起啊!如今,薩菲爾心心念念地等著德萊塞爾大人點一下頭,從此抱得美人歸。陛下,您怎麼想呢?您覺得……他能得償所願嗎?”
理查德國王並不表態。
他避重就輕地答了一句:“婚事到底能不能成,那也得看德萊塞爾的意思。”
之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過,那位蘇珊娜小姐,我前陣子見過一麵,年紀還很小,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令人如此癡迷的地方。”
亨利公爵聽他說完,將他的話放到心裡微微琢磨了一下,立刻明白,國王暫時並不想插手新舊貴族之間的爭執,於此事上,多半是想裝傻,再以和稀泥的方式,把事情給拖過去。
他默默盤算了一番朝堂局勢,轉而附和了一句,又隨口扯了個彆的話題:“那姑娘確實年紀太小,不過聽說,他家新認的那個私生子,容貌倒是一頂一的好。”
聽了這個話題,理查德國王的態度放鬆些許。
他伸手去逗弄小獵犬,使得那狗兒不停地蹦來跳去,然後,用讚歎、褒獎的語氣說:“那孩子生得相貌極好,人也很知禮,很討人喜歡,所以,我一見就覺得親近。”
他頓了頓,又說:“德萊塞爾那個老家夥,起初還礙於麵子,並不想認那孩子呢,如今也是愛得不行。而且,由於我國私生子在繼承方麵還有點兒麻煩,所以,他特意私下裡來求了我,要我賞那孩子一個爵位。”
“哦?德萊塞爾大人那般死板的人,居然也會為私事求到陛下麵前了。”
亨利公爵完全不信,但肯定不能駁了國王的麵子,便隻假裝打趣地這麼說了一句懷疑的話。
理查德國王一向不在乎彆人心裡信不信的,隻要大家麵上信了就行。
所以,他隻當沒有聽懂亨利公爵話語中的懷疑,繼續一本正經地幫德萊塞爾大人編瞎話:“誰說不是呀!我本來也覺得這事很不合規矩!可德萊塞爾大人畢竟是兩朝老臣,且一直為我和先王儘忠職守,這些年更是兢兢業業、不曾有半分懈怠,所以,我乾脆就應了他。”
亨利公爵便裝出信了的樣子。
他還感歎地說了一句:“陛下就是太仁厚,對這些老臣們太過照顧。”
理查德國王毫不害羞地承認了:“確實,我總是很容易心軟。”
這時候,他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住了腳步,略歇一歇,又開始往回走,隻是路上不免借機抱怨了幾句:“我也不求德萊塞爾那個老頑固能記我的好了,隻求他彆一天到晚盯著我那點兒可憐的花銷。今兒說我浪費,明兒又念叨我不該把錢花在什麼什麼地方……還有上次,上次連我給太後撥了一些錢,都要被他說是不必要的花費!這老不死的!我給我母親花錢,關他什麼事!”
亨利公爵笑了笑,沒有在此事上發表什麼意見。
於是,兩兄弟這麼一邊閒聊著,一邊溜達著回去了。
等到亨利公爵告退出宮。
理查德國王十分疑惑地自言自語:“奇怪,亨利這小子到底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與此同時,
坐在馬車中的亨利公爵同樣也在琢磨這些事:“奇怪,理查德前陣子明明已經惱了德萊塞爾那個老不死,甚至有意罷免對方,好換一個聽話的上來。”
“可如今,怎麼才一夜之間,似乎又同德萊塞爾和好了?雖還是抱怨連連的,卻又樂意給他那個莫名其妙的私生子賜爵了?莫名其妙!”
他想了一會兒,認定這事必有蹊蹺。
但一時也找不到原因,隻好將事情暫時撂到了一邊,隻在心裡記著還有這麼一樁事。
接著,他又去思考彆的:“薩菲爾這隻狡猾的狐狸,又想乾嘛呢?他難不成以為將德萊塞爾家的女兒娶到手了,就能換來德萊塞爾的支持嗎?簡直笑話!他們立場天然對立,況且,以德萊塞爾頑固和死硬的程度,彆說娶他女兒,怕是娶他老娘都沒用!”
如此這般。
亨利公爵坐在馬車裡,靜靜將所有事情都想了一個來回。
然後,他又開始琢磨王後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決定一會兒就再去尋那老巫婆問上一問:“這孩子怎麼還沒流掉!”
同一時間,勞瑞斯夫人心中可能也存著相同的想法。
她這段時間遭受了國王陛下前所未有的冷落。
但她並不在自身找什麼原因,隻一心嫉妒、怨恨王後,且日日恨毒地詛咒王後肚子裡的孩子不得好死。
理查德國王並不知道她的惡毒心思。
這位國王陛下雖風流,但心腸卻彆有一番繾綣之處,頗念舊情。所以,哪怕是生氣,故意冷落了勞瑞斯夫人一陣以示懲戒後,隔了幾個月,便又接受對方的示好,和她重新滾上了床。
隻是這一次……
勞瑞斯夫人生恐再次失寵,居然決意學習王後,也要給國王養一個孩子了。
因此,她一邊繼續在床上同國王翻雲覆雨,一邊於私底下,或是調兵遣將,或是親自喬裝打扮,四處尋找一些經驗豐富的產婆、有名氣的醫生、乃至一些據說有些神異之處的巫婆神漢,向他們請教如何才能一舉得子。
而巧合的是,當她打聽到雜貨街有一位老巫婆很有法力,特意找上門去詢問的時候,剛好亨利公爵正從裡頭出來……
於是,兩人一出一進,撞了個正正著!
(二)
自那日宴會後,有好些人發帖子邀請傑米出去玩。
顯然,這些人都是衝著財政大臣之子的名頭來社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