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我剛剛朝外看了眼,都過沿江中路了,再下一站就上過江大橋了,之前兩次都是在橋上出的事,誰知道橋上會發生什麼?
等下一站,命都沒了!
“你怎麼回事啊,說了現在不能停車!”
司機的聲音裡隱隱帶著怒氣,“這車來車往的,你下去了出事怎麼辦?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考慮你的父母吧?”
她就是考慮到自己的父母,才要下車啊大叔!
“必須要停車啊大叔,這輛車子會出事的!!”
李詩情急得都哭出來了。
“小姑娘瞎說什麼!”
司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大叔,這輛車……”
就在李詩情控製不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的時候,可怕的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
在卡農的複調音樂裡,她看見自己的手抖得猶如篩麵粉的篩子,連車門的扶手都抓不住。
“司機師傅,彆回頭,小心看車!哎哎哎哎哎哎!”
她看到之前坐在隔壁的小哥瞪大了眼睛,拚命地叫了起來。
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像是一幅複現蒙太奇,李詩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又被重重拋了出去……
過山車般的失重感後,她的前額一痛,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
再怎麼粗線條的人,連續遭遇三次一模一樣的“噩夢”,都不會覺得這是個“意外”,尤其當這“噩夢”這麼可怕的時候。
所以當李詩情第四次醒來,察覺這可能不是個夢以後,她就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下車。
李詩情察覺到自己每一次的“醒來”,都伴隨著身體和精神雙重的虛弱感,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況越來越不對,每一次的“噩夢”,對她都是有影響的。
除了前幾次的頭疼,這一次她剛剛清醒時,手抖得就跟帕金森患者一樣,用了好半天才恢複如常。
她的劇烈抖動甚至抖醒了隔壁正在睡覺的眼鏡小哥。
那小哥醒來以後,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李詩情,右手伸出來又縮回去,大概是想握住她的手彆讓她這麼抖了,又怕這麼做對她太失禮。
“喂喂喂,彆以為你表現的這麼好心,我就看不出你滿臉寫著‘這麼年紀輕輕怎麼就得了這種病’的惋惜好嗎?”
李詩情覺得自己應該是死出毛病來了,竟然還敢在心裡吐槽。
“需要幫忙嗎?”
眼鏡小哥終於猶猶豫豫地問。
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懼好像刺激了李詩情腎上腺素的分泌,反倒使她平靜了下來。
“不需要。”
感覺到手臂漸漸恢複了知覺,她飛快地拒絕了他,站起身。
時間緊迫,她趕著要下車,沒時間和他攀談。
“司機叔叔,我身體有些不舒服,能靠邊停車嗎?”
為了不讓司機頻繁回頭而“出事”,李詩情乾脆走到了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
回憶著剛剛“出事”的細節,她覺得自己沒能下車的原因出在她和司機大叔溝通的方式上。
像她剛剛那樣歇斯底裡著要下車的人,怎麼看怎麼是精神狀況出了問題,這司機叔叔但凡是個有責任心的人,肯定不會放她帶著那樣的精神狀況下車。
所以這一次,李詩情決定扮演成一個“突發疾病”的虛弱女孩。
她經常坐這條路線,和大叔也算混了個臉熟,平時還主動打個招呼什麼的,沒理由她突發疾病,大叔不動惻隱之心。
見李詩情走過來要求停車,司機大叔減了速,為難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猶豫著說:“啊,這個地方不好停車啊,前麵就要上大橋了。”
李詩情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裡是引橋的位置,所有要上橋的車輛都從四麵彙集而來,確實容易發生交通事故。
但他猶豫了!
猶豫了就有戲!
“求求你了叔叔,我有心臟病,從剛剛開始心臟就一直疼。”
李詩情捂著自己的胸口,帶著哭腔向他求助。
“救救我吧,您能把我送到醫院嗎?”
司機大叔往車後鏡裡看了看。
根本不需要“偽裝”,隻要一想到前幾次車子怎麼出事的,車後鏡裡她的那張臉,白的比鬼還難看。
“司機師傅,停車吧,彆出什麼事!”
車廂裡還醒著的幾個乘客聽到李詩情和司機的對話,開始幫腔。
“你看著小姑娘臉色難看的喲!趕緊讓人下車去醫院吧。”
“我真的很難受。”
李詩情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司機。
“哎,好吧,我這還在送客人,你自己叫個車去醫院啊。”
司機大叔的表情掙紮了好一會兒,車子繼續減速,方向盤也輕輕一轉,向右靠去。
餘光掃過窗外的景色,遠方的過江大橋隻隱隱看到幾道吊索。
太好了,終於在上橋前停下來了!
“謝謝大叔!”
李詩情捂著胸口的手激動地一下子捏成了拳。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然而還不等她鬆口氣,車廂裡再一次傳來卡農的鈴聲。
為什麼?
她不敢置信地扭過頭,想要找出這個手機鈴聲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卻隻看到車子重重地往前一頓,所有乘客都從座位上“飛”了起來。
因為要裝成“西子捧心”的樣子,李詩情的兩隻手都沒有抓住司機身邊的欄杆,在巨大的慣性下,心中發出不甘的呐喊,她往前撲去。
“下一次,我一定先抓緊什麼!”
意識中最後看到的畫麵,是眼前蜘蛛網一樣的擋風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