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時, 果然又一次回到了大嬸抱著高壓鍋走向座位的那一刻。
李詩情看到大嬸的下一刻便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嚨裡發出仿佛破風箱被拉動時的劇烈喘息聲,根本無法正常呼吸。
“彆怕,彆怕,都過去了。”
肖鶴雲也是經曆過這種瀕死的痛苦的, 一看就知道上一次的痛苦還停留在她身上, 心疼地把小姑娘攬在了懷裡,一邊撫著她的後背一邊溫聲安慰。
“而且我還在呢,我們都在。”
可憐李詩情隻是個普通的女大學生,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與人為善、共同提高”, 之前遇到過的最劇烈的爭執不過就是同學間的幾句口角,哪裡遇見過這樣凶殘的人?
她本以為不停被炸已經是自己能遇到的極限了,卻沒想還有更可怕的。
“太, 太凶殘了……”
害怕到了極點, 反而流不出眼淚。
回想著大嬸殺人如殺雞一般的麻木眼神,李詩情捂著脖子, 至今還能感覺到喉間那刺骨的涼意,連已經艱難才能吸入的空氣,都帶著一種血味。
那股陰冷血腥的涼意仿佛要透過她喉間被割開的口子,拚命鑽向她的四肢百骸,將每一寸靈魂都凍碎。
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寒。
“不要想之前發生的是什麼, 把它們都當成是一次次噩夢,有的夢做過了就過了,重要的是現在我們還活著。 ”
李詩情出事的時候, 肖鶴雲已經失血過多而昏迷了,所以並沒有看到她後來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怕成這個樣子。
他還試圖按住李詩情捂住脖子的手,讓她打起精神來,可一感受到她手上那可怕的涼意,肖鶴雲心中不由得一驚。
小姑娘不會死太多,死出創傷後應激障礙吧?
小哥心裡心裡又擔心又難過,偏偏又不太會安慰人,隻能笨拙地握住李詩情的手,將她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彆害怕,彆害怕……”
也許是小哥身上的溫度驅散了那透入骨髓的冷,又或許是來自同伴的鼓勵支撐住了她瀕臨崩潰的情緒,在小哥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聲中,李詩情心頭的暖意終於一點點複蘇,漸漸停止了顫抖。
“好點了嗎?”
小哥低頭看著她,擔心地問,“如果你要真的覺得受不了,我們下一站就下車,先彆管那麼多了,去把心情調整調整。”
聽到小哥的建議,李詩情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從小哥的懷裡慢慢直起了身子。
“不行,不能再浪費循環了,誰也不知下一次會發生什麼。”
她說,“我沒關係的,我還能堅持。”
“你確定嗎?”
小哥簡直把擔憂寫在了臉上,隻能反複確認。
“我說真的,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們就下車透透氣。”
“真的。”
李詩情再次點頭。
看著李詩情明明害怕的要命還硬撐著要繼續的樣子,小哥心裡更難過了。
這樣的成長,實在太殘酷了。
“那行吧。”
可在同伴的堅持下,他也隻能長歎一口氣,尊重了她的堅持。
“上一次和大嬸的交鋒,讓我確定了一件事。”
李詩情說話時,總是不自覺地撫過自己的脖子,“那個大嬸,八成精神狀態有問題。”
“啊?”
小哥錯愕。
“這不是很明顯嗎?哪個精神正常的人能做出這種事?”
“不是那種精神有問題。”
她說著說著,打了個哆嗦。
“我從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屬於人的情感。”
被人傷害時會害怕,傷害彆人時會有猶豫,要殺人時會掙紮,這些應該屬於正常“人類”的情感,她統統感覺不到。
大嬸要殺她時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塊石頭。
還是那種一直立在瀑布中,即便被急流而下的水幾十年、幾百年的衝擊,也依然堅硬到不願意磨損的石頭。
仿佛即使有磨損的部分,那也是它自己願意讓水帶走的。
“和這樣的人,是沒辦法溝通的,更彆想著感化她。”
李詩情反握住小哥的手,說,“即使她現在表現出平靜的樣子,那也是為了把那副能把人拿來塞牙縫的真麵目隱藏起來。”
如何能動搖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
洶湧著衝過河床的奔流,會在意原本就存在於河床的石塊會想些什麼嗎?
“我們一直以來都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蒼白著臉,幾乎說不出話來。
感受到她的害怕,小哥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我們要對抗的,是一個要用炸/彈炸死一車人的瘋子。”
她終於直麵了這個事實,過程異常慘痛。
如果說他們之前遭遇的一切像是經曆了一部災難片的話,和這位大嬸近距離對抗的過程,活生生就是一部驚悚片。
之前的每一次“爆炸”,他們麵對的都仿佛像是套路一般的困境——找凶手,找爆/炸/物,找辦法,雖然過程各種艱難,但那些困難更多的是未知的,隻會在不經意間向他們乍露猙獰。
尤其是前幾次的“排查”,更是幾乎都有驚無險,像是一出出鬨劇,將他們前幾次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一點警覺感麻痹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的某種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