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臉色黑成鍋底的海晏,她左臂鏤骨的痛意都緩解了。
不過海晏是自學成才,唐果雖笑意盈盈,但內心還是非常敬佩的。
海晏真的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天才,學什麼都快。
她學平怨曲就用了好幾個月,才堪堪記住琴曲,甚至沒法全部準確彈出來。
至於還魂曲,她也用了三個月才慢慢熟悉,後麵練了好多年,才終於熟練。
可是海晏自從記下琴譜,進步便跟坐飛劍般嗖嗖得飆。
三日後,唐果為海晏護法,梵音瑤琴在他手中才得以綻放異彩。
他修長的五指緩緩撥動琴弦時,牽起嫋嫋長音,清越悠揚,如初春旬風徐徐而來,撫平徘徊於荒墟舊土之上殤宮的沉怨與悲戾。
沒人想永遠留在戰場之上,這些殘魂,無論神魔皆有歸心,皆望歸途。
唐果垂眸坐在海晏身邊,聽著琴音,心口有些泛酸。
人間有句詩道是“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話無論是人間戰場,還是仙魔戰場,都是可用的。
平怨曲和還魂曲聽得人傷心傷情,唐果也是第一次以觀眾的角度來欣賞這兩首曲子,才發現其中精妙絕倫之處。
海晏的修為比她高,彈出來的效果也比她要好,每每都能讓人涕泗橫流,心情沉鬱惆悵。
直到最後,應龍忽然引頸長鳴,悲戚的龍吟穿透了陣圖上空的陰霾,直達天穹。
骨架上飄散出一縷銀色的殘魂,幽幽的飄到兩人麵前。
海晏撫琴的長指停下,深邃的雙眸看向落地的銀色殘魂。
魂體甫一落下便化作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一頭銀發,眉目俏麗,雙目炯炯有神,左眼尾還有幾枚細小的銀鱗反射著柔光。
少年拱手朝他們一禮,發聲時字正腔圓:“多謝二位出手助吾等脫離苦海。”
海晏微微頷首,受了他一禮,見他起身後,方才問道:“這裡是中古時期的戰場遺址?”
少年頷首,輕聲歎道:“這裡是長暝山古戰場,上古時期便是神魔混戰之地,後來也是我們神獸族、神族,與魔族等交戰之地,長暝山最後一戰,十萬神族和神獸族悉數葬身於此處,吾便是其中之一。”
唐果托腮問道:“那你們死後為何會被困在陣圖裡?”
“應是神族後裔將長暝山戰場分離,煉化後封入陣圖,雖不知後輩何意,卻令吾等被魔息糾纏,迷失神誌久已,無法再入輪回,更不能往生,隻能和死去的魔族大軍日複一日的兵戎相見。”
“其實吾等與魔族早已無異,身負魔息,神智全無,隻知一味屠戮,若非二位相助,恐怕還要承受這折磨與折辱數萬年,甚至更久……”
……
唐果感覺這陣圖其實很殘忍,這不是幻境,陣圖拿的是真正的殘魂還有戰場煉製的,專門投放在山河圖外圍,用以試煉求寶之人。
隻是試煉歸試煉,卻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攪人死後安寧,當初謀劃這些的人委實不是個好東西。
這應龍少年可能還未成年,中古時期便戰死於長暝山戰場,應為神獸一族之榮光,之英雄,備受景仰和敬重,在日久年深後慢慢消散於世間,沒想到卻淪為了他們曾經最痛恨的魔物,這簡直就是對死者的折辱。
她覺得排布百宿陣法的神,或許品行真的不太好。
唐果盯著少年額角上小小的龍角,好奇地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瞧了她一眼,笑得很溫和:“吾名淩霄,卒於龍曆長穎九百四十二年。”
“我出去後會幫你立碑。”
唐果同情他英年早逝,臉上的笑意柔和,帶著幾分惋惜。
淩霄搖了搖頭:“無需,吾等早是已故之神,本該消散於天地之間,無需後人緬懷,心中無憾足矣。”
唐果更想安慰他了,可惜他的時間不多了,被魔息浸染過,即使現在殘魂恢複神智,他也撐不了太久,銀色的魂體變得越來越淡,眼尾的磷光也變得越來越弱。
“走好。”唐果敬重他,所以起身行了一個大禮。
少年唇角含笑,化作無數碎銀色的星屑,飄向寂靜的古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