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在沈望舒的手上繼續晃悠。
它保持著呆滯, 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瞪大了。
半晌, 它方才發現自己被人類抓住了, 尖叫了一聲, 在沈望舒的麵前用力揮舞著自己四隻短短胖胖的小爪子。
沈望舒覺得這狐狸很可愛。
她把狐狸揪住尾巴提起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這就是一隻普通的剛出生不久的小小的妖狐, 雖然是妖族, 不過身體裡的靈氣非常微弱,看起來也呆呆的。
她清冷的目光掃過狐狸後腿上一連串的血跡,沉吟了片刻, 壓住狐狸毛茸茸的小腦袋先用不會傷害它的辦法搜魂了一番,發現它神識還沒有完全開啟,一切都懵懵懂懂的, 不由笑歎了一聲, 揉著這小東西軟趴趴的耳朵歎氣道,“誰這麼缺德啊!”
把隻小狐狸丟在她這大雪紛飛的苦寒之地, 不是故意要狐狸的命麼。
毛兒再厚也得凍成狐狸冰棍啊。
她的手微冷, 可是揉起耳朵來卻溫柔得很, 那狐狸抖了抖, 眼裡露出一抹迷茫。
它舒服地小聲哼哼著, 把自己的小腦袋往沈望舒的手心兒裡蹭。
不過蹭了蹭,狐狸又覺得這很丟妖狐的臉, 頓時吱吱地叫起來,對沈望舒齜牙咧嘴。
它一臉憤憤, 似乎對人類可討厭了。
“本道尊救了你, 你也不知道感恩。”不是沈望舒發現了它,這狐狸幼崽兒非凍死在冰峰之上不可。
沈望舒就提著這狐狸胖嘟嘟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一甩
一甩的。
她的笑容惡劣,顯然是故意欺負狐狸,那小狐狸眼睛都閃出晶瑩的淚花,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衝著沈望舒叫得非常憤怒。
它毛茸茸的身子都炸成了一顆球兒,還在半空勉強地蜷縮起來,用自己兩隻前爪抱住自己受難的尾巴,吭哧吭哧妄圖從沈望舒手裡拯救自己的大尾巴。它專注極了,圓滾滾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毛爪子,時不時吱吱地叫一聲,似乎這是它最重要的事情了。
沈望舒看著它抖來抖去的耳朵,無奈地笑了。
她另一隻手壓在這狐狸的後腿上。
狐狸警惕地抬頭看著她。
可是它不知為何,總是目光有些迷蒙,本可以露出一嘴小奶牙咬在沈望舒近在咫尺的白皙的手上,卻沒有這麼做。
它抖著耳朵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清豔的女修將手壓在他它的後腿上,那隻手上靈光閃動,嚇了這狐狸一跳,可是一轉眼,它後腿的傷口就消失在了靈光裡。它似乎驚奇極了,顧不得抱著自己的大尾巴,急忙掙紮著揮舞自己的小爪子在後腿的皮毛上撥弄了一下,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傷口不見了,不由仰頭對沈望舒吱吱地叫起來。
這一次它的叫聲裡透出對沈望舒的親近,還試探地舔了舔沈望舒在它眼前的手指。
它舔了舔白皙的指尖兒,似乎覺得味道很好,又貪心地咬了咬。
它把沈望舒的手指當成新的發現,驚奇極了。
沈望舒看到這狐狸記吃不記打,顯然忘記自己可憐的尾巴,不由笑著揉弄它軟趴趴毛茸茸的耳朵。
尖尖的狐耳被雪白的手壓得趴了下來,叫這狐狸可憐巴巴的。
可是狐狸卻似乎很享受的樣子,仰頭眯起了自己的狐狸眼兒。
“以後…”沈望舒本想將這狐狸放在身邊,卻遲疑了一下。
她這道場太過寂寞,也沒有更多的景色,到處都是素白與寒冷,她實在不願意叫狐狸也跟著自己住在這寂寞的地方。
“給你送到宗門的靈獸園去吧。”
廣明宗的靈獸園中大多是宗門修士豢養的各種靈獸,由宗門統一飼養,條件不錯。這狐狸在那裡還能尋到玩伴,更多的是,它或許在靈獸園裡會覺得更自在一些。沈望舒猶豫了一下,看著這毛茸茸美滋滋吊在自己麵前的狐狸正舔著自己的手指,心裡不知為何,有一種非常莫名的不舍,仿佛這狐狸對自己來說很重要似的。她對這種心情詫異了一下。
“莫非是本道尊的命定靈獸?”她看著雪白的毛團子低聲喃喃。
狐狸抖了抖耳朵,仰頭滴溜溜地轉著眼睛看她。
它似乎知道她要把自己丟到彆處去,突然揮著毛爪子吱吱地叫了起來,抱著沈望舒的手指不放。
它看起來把沈望舒當做很重要的存在,沈望舒心軟了一下,垂頭笑著問道,“如果要跟我留在這裡,你會寂寞很多。”
狐狸聽不懂這樣複雜的話,抱著沈望舒的手指紋絲不動,似乎賴上了她。既然自己送上門來,沈望舒就決定笑納了。畢竟她覺得寂寞的修煉生涯之中,有一隻會和自己玩耍的狐狸也是彆樣的趣味。她笑著取出了一個玉符,在狐狸的麵前晃了晃。
“日後,你就做我的靈獸。”她把自己的靈氣打入這玉符,對狐狸說道。
她已經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修士,不必有一個強大的靈獸為她錦上添花,隨緣,她蠻喜歡這狐狸,就和它簽訂契約又有什麼損失呢?
她把狐狸的尾巴鬆開,把這毛茸茸一團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叫它去看手中的玉符。
狐狸咬著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尖兒,懵懂的看了這玉符一會兒,對沈望舒吱吱叫了兩聲,咬破自己的爪子,把自己的血印在了玉符上。
它似乎疼了,委屈地舉著受傷的爪子對沈望舒嗷嗷叫。
那玉符上靈光一現,整個卷軸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沈望舒覺得自己似乎和狐狸之間有了一份隱約的聯係,心生親近,更夠感到狐狸那委屈怕疼的感覺。
它還是個幼崽兒,可以隨意和主人撒嬌,沈望舒抿嘴笑了笑,給它治好了爪子上的小傷口。
她從來都對毛茸茸的小動物沒轍,此時看見這狐狸嗷嗷
地在自己手臂上打滾兒,把自己蜷縮成毛茸茸的一團,忍不住把它托起來湊到麵前,一口輕輕地親在這狐狸的背上。溫熱柔軟,叫沈望舒眼睛都眯起來,這狐狸也是身子一顫,回頭茫然又疑惑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又覺得沈望舒和自己很親近,急忙撅著自己的狐狸嘴湊過來,在沈望舒的臉上啃來啃去。
它和沈望舒嬉鬨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累了,就滾進沈望舒清冷的懷裡睡覺。
沈望舒見它凍得一抖一抖的,不由心疼地抱著它回了自己的洞府。
靈霄道尊的洞府非常清淨素淡。
偌大的洞府裡,隻有一個簡單的石桌,三把石椅,一張修煉之用的萬年寒冰打造的冰床,靈光旋轉的陣法,除此之外,幾乎一無所有。
靈霄為了修煉至高的法訣,幾乎是用虐待的方式在苦苦修煉。
沈望舒不明白,她看似冷清,萬般塵埃不染心間,為何卻可以對宗門這樣時時刻刻刻在心中。
靈霄分明是這麼無情無血的女子,卻可以在這千百年間,用全部來守衛自己的宗門,可以這樣簡單地將一顆心都交付給第一個對她溫存的男子。可以就算在身敗名裂,被驅逐嘲笑之後,依然不會對往日的同門翻臉相向。
她明明一顆心是炙熱得難以名說,可是真正看破了她的,又有誰呢?她用自己的心愛著這世上的一切,可是他們卻都隻會在說,靈霄道尊是個無情的人。
沈望舒忍不住對靈霄生出幾分憐惜。
“你太苦了,若有輪回,若有來世,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困住你自己。”她喃喃地說道。
她的話似乎觸動了什麼,又似乎在有什麼在回應,她背後的一把一直寂靜無聲的長劍,霍然發出了一道直入雲端的劍鳴。
清越悲愴,又似乎浴火重生。
這把在沈望舒穿越之後,就算她可以所以調用靈霄靈力與法寶之後,卻依然不肯對她回應的冰冷長劍,終於承認了她。
在這一刻,沈望舒方才知道,自己真正地成為了靈霄。
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把小聲兒哼哼,睡得直吧嗒嘴兒的狐狸放在了石桌上,她轉動著手腕上一枚流光溢彩的手鐲,就見霞光之中,一樣一樣的東西飛了出來。
挑選了最柔軟豐厚的妖獸的皮毛,沈望舒用幾枚靈石搭成了一個小窩,將皮毛放進去,又將毛茸茸的狐狸塞了進去。這狐狸雖然看似狼狽,還受了傷,可是出乎沈望舒意料,這狐狸其實油光水滑,還胖嘟嘟的,顯然之前的生活不錯。
這大概是一個被寵愛的幼崽,無憂無慮,還很天真。
也不知哪個殺千刀的把這麼可憐的幼崽丟在了她的雪峰上。
安置了這狐狸,沈望舒方才掃過這間洞府。
她並不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這洞府中的寡淡與簡陋。
她對生活與奢華沒有什麼必要的要求,看到如今這個樣子就覺得很好,更重要的是,她以後就是靈霄,靈霄怎麼生活,她也會怎麼生活。
抬手將洞府中各處活躍的陣法和陣眼都調整到了最佳狀態,沈望舒也不急著修煉。
到了靈霄這個程度的修士,修煉與否已經不再有什麼意義,更多的是該遊曆更多的地方,增加自己的見識,磨礪自己的心性,更何況她的修為已經到了瓶頸,再修煉隻怕就要衝擊大乘。大乘期對於沈望舒來說還很遙遠,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她目前也沒有想過。她整理了自己的洞府和儲物手鐲,坐在了冰床上。
冰冷入骨的靈氣蔓延在沈望舒的身體裡,叫她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靈霄的手中有非常多的天才地寶和靈器靈物。
這是她千年的積累,也是她為廣明宗出生入死之後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上輩子,靈霄所有的財產都耗費在了嶽羲之的身上。
她為自己的愛人搜羅了天下最好的修煉法訣,最好的靈劍,最好的靈丹。她幾乎傾家蕩產地將他的修為在短時間提升到了最高,還耗費自己的本源之力穩固他的修為,不叫他修為增長太快進而走火入魔。她犧牲了一切,換來一個光華萬丈的弟子,看著他鋒芒畢露,成為修真界中的焦點。所有人都在稱頌另一個天才,卻無人看到她的心血。
甚至嶽羲之的眼裡,她的犧牲都是理所當然。
因為她愛著他嘛。
沈望舒冷冷地笑了一聲,摸著自己如今非常豐厚的儲物手鐲。
她確實擁有很多的寶物,靈霄甚至還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煉丹師,可是這和嶽羲之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有這個能力,她還不如煉製更多的靈丹,去拉攏更知道感恩的修真者。
她悠然地彈著靈光流轉的儲物手鐲,目光有些怔忡。
阿玄每一世都是人傑,這一世應該也不例外。
他總是在用最快的速度來找到她,叫她安心地停留在原地等待就是。
可是這一世,他會用多久找到她呢?
如果他回到自己身邊,沈望舒就更願意煉丹,來滋養自己的丈夫了。
她不擔心阿玄不會過來尋找自己,隻是在心裡猜想這一世他什麼時候出現,會是用一個什麼樣子,她想著想著就憧憬地笑了起來。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絕麗的弧度,一貫冷清淡漠的臉破顏一笑,甚至比春華還要嬌豔。她微笑的樣子很美,那隻毛茸茸的白狐狸似乎睡飽了,從自己的小窩裡抖著耳朵爬起來。它似乎覺得自己的新窩很新奇,伸出爪子好奇地抓撓了一下暖暖的皮毛,就驚慌地吱吱叫了起來。
它醒過神兒來,發現自己不在沈望舒的身邊,急切地尋找她。
在發現沈望舒就在對麵,它不高興地蹭了蹭自己的小窩。
它在小窩裡打了一個滾兒表示自己生氣了,可是卻沒有得到沈望舒暖暖的哄疼,甚至都沒有被親親,頓時從窩裡站起來。
它正對上沈望舒的笑容,在那個絕美的笑容裡,不由變
得呆呆的。
小小的狐狸把尾巴壓在肚皮底下,一雙毛爪子小心翼翼地搭在窩邊兒,把小腦袋放在爪子上,默默地看著這個笑容。
它不懂這個笑容是什麼含義,可是卻舍不得轉移開自己的目光。
“醒過來了?”沈望舒看到狐狸從窩裡探頭探腦,笑著把它從窩裡拎出來。
把它放在自己的懷裡,沈望舒笑著捏了捏它尖尖的耳朵。
狐狸舒服地哼哼唧唧,伸著自己的小腦袋把耳朵往沈望舒的手裡塞,似乎要被多掐一下。
沈望舒看著它嬌氣的樣子,笑著垂頭親了親它的小腦袋,卻見這狐狸哼哼了一聲,得寸進尺地翻身,露出自己毛茸茸軟綿綿的小肚皮。
一隻毛茸茸的大尾巴羞澀地搭在肚皮上,左擺右擺。
“叫我親你的肚皮?”迎著狐狸期待的目光,沈望舒笑著問道。
尾巴擺動得更熱切了。
“不行。”沈望舒毫不臉紅地拉開這狐狸的後腿兒看了看,哼了一聲,在狐狸疑惑的吱吱聲裡重新用尾巴把它給蓋好,嚴肅地說道,“怎麼能叫本仙子親你的肚皮呢?你可是個男孩子!”
她斷然拒絕,眼裡卻帶著戲謔的笑意,看著這狐狸迷茫無辜地用小爪子拉開自己的尾巴也探頭去看自己的後腿兒下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笑容清麗非常,狐狸揚起毛茸茸的小腦袋。
它顧不得後腿有什麼了,支起腦袋想要舔舔沈望舒的臉。
沈望舒正垂頭,狐狸鮮紅的小舌頭就舔在她的嘴角。
沈望舒不以為然,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狐狸卻意猶未儘,一雙圓滾滾黑漆漆的狐狸眼,緊緊地看住她的嘴角。
似乎是…甜的,舔一舔,打心裡開心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