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對於狐狸顯然非常縱容。
甚至當毛團子和她揮著爪子抗議了一番之後,狐狸的小窩就挪到了她的冰床上。
毛茸茸的狐狸從小窩裡探出頭來。滿意地逡巡了一番自己未來的領地,看到自己就睡在沈望舒的身邊,滿意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它還扒拉著沈望舒一起睡。
沈望舒作為修士,早就不會困倦,不過狐狸期待的圓眼
睛水潤地看著自己,她覺得拒絕會傷害這狐狸幼小的心靈。她笑著靠在冰床上假寐,感到小窩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睜眼,就見毛團子艱難地從小窩裡爬出來,在冰床上一蹭一蹭地蹭到了她的身邊,吭哧吭哧甩著尾巴爬上來,心滿意足地蜷縮在它的懷裡。
或許是因為沈望舒是救下它的人,狐狸把她當做很親近的存在。
沈望舒沒有把這在自己懷裡呼呼大睡的狐狸丟回小窩,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似乎被自己養了一個小麻煩。
她安然地抱著狐狸坐在冰床上,待第二日昊日升起,就抱著狐狸走到洞府外。
洞府之外依舊是一片的荒蕪,隻有漫天的冰雪映照在沈望舒的眼底。
沈望舒立在這無人的冰峰之頂,滿目的空曠,不由歎息
了一聲。
毛團子感受到她的寂寞,急忙用自己的小爪子在沈望舒的手背上抓了抓。
“師妹!”就在毛團子奮力在用自己的溫暖安慰沈望舒的時候,遠遠的天邊就傳來了一聲含情脈脈的呼喚。
轉眼之間一道流光劃破天空,自雲空之中墜落在沈望舒的麵前。靈光散去,羲梧道君華衣翩翩,風情萬種地對沈望舒微微一笑。他的身姿優雅翩然,眉目含笑,俊美得滿室生輝。他刷地打開了折扇,遮住了自己精致的下顎,隻有一雙光華流轉的眼露了出來。
“你來做什麼?”沈望舒覺得羲梧道君來得太頻繁了。
明明昨天才見過。
靈霄的冷淡叫沈望舒的性情也變得不喜煩躁起來。
“師妹好無情啊。”這一點都不被待見太傷羲梧道君的
心了,他幽幽地歎息了一聲,走到沈望舒的身邊無力地說道,“苦悶的很。”
他身上傳來淡淡清幽的清香,清冽怡人。
毛團子趴在沈望舒的懷裡正警惕地看著這個陌生人,嗅到這淡淡的幽香,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它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看到這個高挑俊美的青年立在沈望舒的身邊,不知怎麼,小小的狐狸心裡生出巨大的怒氣。
它憤怒地嗷嗷叫了兩聲,白毛兒炸開,伸出短短的小爪子要去推開羲梧道君、
隻是狐狸爪子太短,它的毛爪子徒勞地揮舞在半空,就是挨不著羲梧道君的一片衣角。
狐狸更生氣了。
它憤憤收回爪子,把自己在沈望舒的懷裡團成一團,默
默地憤怒。
沈望舒就好笑地看著這隻占有欲很強大的狐狸。
“這哪兒來的?”羲梧道君顯然也看見這隻氣性很大的狐狸了。
他幾乎是日日來靈霄的麵前報道的,當然知道靈霄的冰峰之上從前是沒有活物的,因此,他就對能被這位同門師妹容忍的小活物兒很好奇。他看了看皮毛在激烈起伏,顯然氣得夠嗆的毛團子,一邊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要去戳一戳這狐狸的小身子,一邊笑著對沈望舒問道,“你這是改主意要熱鬨熱鬨了?竟然知道養靈獸?”
這師妹連活人都不愛見,竟然還知道養狐狸。
沈望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皺眉道,“它還小,彆戳疼了它。”
“…”羲梧道君被這無情的話傷害得心都疼了。
毛團子聽到沈望舒為自己撐腰,得意地從尾巴裡露出一隻圓滾滾的狐狸眼兒。
“它肯定是在鄙視我。”羲梧道君沉默了一下,敏銳地說道。
“你看錯了。”沈望舒也沉默了一下,冷淡地說道。
她一雙冷淡的眼掃過眯著眼睛琢磨這隻正叼著毛爪子發出噗嗤噗嗤笑聲的狐狸的青年,有些不耐地問道,“你來我的洞府,就是為了問這隻狐狸?”她側目見羲梧道君怔忡之後露出苦笑,哼了一聲,長長的雲袖掃過一旁的空地,露出兩把石椅來,坐在上麵很不客氣地說道,“怎麼著?發現你的心肝兒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她對羲梧道君的倒黴情史其實還算有點興趣,挑眉說道,“說出來大家開心一下。”
“師妹你的嘴真是不知道什麼叫口德。”羲梧道君早習慣了沈望舒的性子,坐在了她一旁的椅子裡。
毛團子警惕探頭,再次伸出毛爪子來試圖推開他。
羲梧道君這一次很懂事,自動就離沈望舒遠了些。
狐狸滿意地縮回沈望舒的懷裡,圓滾滾的眼睛卻警惕地看著這個修真者,擔心他趁自己不注意,重新坐得近了。
“她還真是…”羲梧也顧不上這隻狐狸了,坐在沈望舒的身邊低聲苦笑道,“我明白了千年,竟然差點叫一個小姑娘給糊弄住。”
那些不耐和躲避,他從前隻當是少女的羞澀,可是如今他重新審視這個小小的女修,卻發現原來她的眼裡都透著對自己的厭惡。可是她在勉強自己接受他,在忍耐著心裡的厭倦和他往來,她隻有在管他要更多的靈丹功法的時候,才會對他笑一笑。
羲梧道君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可他身為大修士千年,有自己的自尊。
一旦發現對方不愛,就自動退步抽身,不會再將自己放
在卑賤的地位上。
“你想怎麼辦?”沈望舒摸著狐狸柔軟的皮毛,看它滿足地拱著自己,淡淡地說道。
羲梧道君沉吟了片刻,看到沈望舒一貫平靜的臉,又覺得自己的憤怒與難過都很多餘。
他嘲笑自己的難得的愚蠢心動,搖了搖頭扇著扇子斟酌著說道,“到底是我傾心過的,總有些緣分。她也並沒有騙得我有什麼不妥,既然她進入廣明宗,那就留在宗門當個弟子,日後就說是我看重了一個天資不錯的小丫頭帶回來給宗門當弟子的,不會壞了她的清名。”
他依舊在為那個小姑娘打算,雖然被欺騙了感情,不過他年紀大看的開,不會和小丫頭計較什麼。
“若如此,當心她打著你的旗號作威作福。”沈望舒哼笑道。
羲梧道君忍不住笑著說道,“怎會如此?她不喜歡我,
怎麼會頂著我的名號生事?”
“她不也是不喜歡你,卻騙了你很多的靈丹?”
沈望舒這話,叫羲梧道君沉默了。
他摸著自己光潔的下顎,若有所思地思考起來。
不過他今日來就是來和沈望舒吐苦水,如今苦水吐完,心情就好了許多。
因他動情的時間尚淺,還沒有到了對那個小姑娘情根深種不可自拔的地步,因此雖然傷心,也沒有傷筋動骨。他修長的手在半空劃過一道道的痕跡,不大一會兒,就有一個傳音玉簡成型,之後向著冰峰之下飛去。他不似靈霄一般冷漠,自己的洞府之中有很多的弟子服侍,因此傳令這些弟子,將那小女修送出自己的道場。
他命人去和掌教真人傳話,否認自己和那個女修所有的關係。
一切都結束,他才笑著看向沈望舒,並失望地發現,這麼冰冷的女子,對自己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沈望舒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懷裡那顆毛團子的身上。
她那溫柔勁兒,叫羲梧道君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看見這狐狸,我倒是想起今天有人說起了一件有趣的稀罕事兒。”羲梧道君笑著,很自來熟地從虛空之中抓出一壺靈茶,彈了彈手指,麵前就出現了一張玉桌。
他是精於享受的修士,自然不會如靈霄一般乾巴巴的隻弄出個石頭桌子來,再次一甩,就有數道靈影從他的袖子中飛出,落在一旁,化作了麵容清俊的盛裝男女,男子手中都持樂器,樂聲響起,那些彩衣女子就紛紛作舞。
沈望舒看了看這些看似與生人無異的傀儡,掃過擊節讚歎的羲梧道君。
“專門兒從彆人手裡換來給你看的。”羲梧道君對沈望舒微笑道,“你不喜生人踏入你的道場,傀儡總沒有關係
是不是?”
他似乎很希望沈望舒的生活,不要那麼枯燥。
這純然的關切,叫沈望舒心中微微一暖。
“多謝。”她淡淡地說道。
她從前何曾對自己說過謝字呢?羲梧道君受寵若驚,然而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說道,“我這可是純兄長的關心啊。”
“滾吧!”
羲梧道君才不會滾呢,他厚著臉皮當沒聽見,一邊喝著靈茶,一邊笑著說道,“妖族那兒現在都亂了套了。”
他看到沈望舒的眼感興趣地轉過來,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弧度,神秘地對沈望舒低聲說道,“都說正衝擊大乘期的天狐失蹤了,現在下落不明。叫我說,隻怕這裡頭還有彆的事情。”他眯著眼睛說道,“新的狐王已經上位,聽
說是一隻玄狐,這麼快就選出狐王,隻怕天狐之事,另有玄機。”
“這是一件好事。”沈望舒身為人族修士,淡淡地說道。
“這倒是,新狐王不過是元嬰期,與我的修為差不多,日後狐族隻怕要衰落。”羲梧道君敏銳地說道。
不過對於妖族實力大減,突然少了一隻化神還敢衝擊大乘期的天狐,沈望舒樂見其成。
她摸著懷裡懵懂哼哼的毛團子,若有所思地說道,“隻可惜妖族示弱,人族內部就要有紛爭。”
妖族強盛的時候,人族修士為了生存當然聯合在一起,一些齟齬也不會在意。可是如今妖族勢力被削減,隻怕人族的內部矛盾就要不停歇地出現了。沈望舒翻看自己修長的手,低聲說道,“正道魔宗從前聯手,隻是為了抵禦妖族。若沒有妖族,正魔當勢不兩立。”
她一想到靈霄被魔宗宗主之女給暗算,就心生惱火。
“掌教也有這個憂慮。”羲梧道君皺眉說道。
正魔相爭,不僅高階大修士們勢同水火,就連各自門下的小修士之間都會爭鬥不休。
也不知該有多少的小修士,隕落在這些紛爭之中。
他壓低了聲音有些黯然,顯然自家門下的弟子若是生出什麼會叫他非常難過。不過他而是心性堅韌之人,因此隻將這些都丟在一旁,堅持將那些歌舞傀儡送給沈望舒之後,又和她請教一些修煉上的問題。
沈望舒的修為境界比他高,擁有的感悟也比他多得多,因此有些晦澀的疑問,問過沈望舒之後就會豁然開朗。羲梧道君和靈霄從前是經常如此,沈望舒也耐心地回答他。
羲梧道君的天資本就驚才絕豔,得到這些回答,會在修煉之路上少走很多的彎路。
她慢吞吞地教導了一番,覺得今日說得差不多了,就將羲梧道君踹下了山。
懷裡的毛團子看見這俊美青年轉眼就消失,頓時喜笑顏開,用力地拍著自己的毛爪子表示開心。
它的眼睛樂得眯成一條縫兒,毛茸茸的大尾巴呼扇呼扇地擺動,沈望舒看著這沒心沒肺的狐狸,想到之前羲梧道君對自己說起的倒黴的那隻天狐,便笑眯眯地揉著它的毛耳朵說道,“看看你,可比天狐差遠了。”
天狐一心修煉,心智必然堅定。可是這隻狐狸卻隻知道玩耍,一點兒都不知道修煉。似乎是聽到沈望舒對自己的小嫌棄,狐狸急忙扭頭討好地舔了舔她的指尖兒。
它擺著尾巴叫了兩聲,似乎在說自己比什麼天狐強多了。
天天修煉不知道玩耍的狐狸,一定不是好狐狸!
它得意得抖著毛耳朵,似乎很驕傲。
沈望舒看著這活潑的小東西,心情果然愉悅了很多。她到底對毛團子更另眼相看,唯恐它在自己的冰峰上寂寞,因此許它可以隨意下山玩耍。唯恐它被宗門中的弟子傷害,還在它的脖子上掛了屬於自己的標誌。
可是這隻狐狸卻不肯離開她,哪怕在冰峰上萎靡得無精打采,也不肯一隻狐狸下山玩耍。沈望舒看到它舍不得和自己分離的樣子,心裡又忍不住生出莫名的異樣。
她不明白為何心緒總是在顫動,便帶著這狐狸下山遊玩。
她本是大修士,素日又清冷淡漠慣了,突然抱著一隻吱吱叫的狐狸出現在同門麵前,幾乎嚇掉了無數修士的眼睛。
幾乎所有的同門,都知道靈霄道君看不上絕世的天才弟子,倒是更喜歡一隻昂著小腦袋耀武揚威的狐狸。
沈望舒從來不在意什麼流言,隻帶著狐狸天天在宗門打
轉,看它發出驚訝的叫聲,就覺得心裡愉悅極了。
這一日她帶著興致勃勃的狐狸飛過一處宗門的藥園,卻突然收住了靈光停了下來。
下方正有兩個女弟子發生爭執,其中一個,一耳光就把對麵嬌滴滴的少女抽在了地上,得意洋洋地指著她罵道,“少往臉上貼金!羲梧道君都說隻把你當成晚輩,你還真以為自己萬人迷,迷住了道君的心呢?!”她一口唾在那個仰頭的少女臉上,哈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