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宗門,若沒有化神修士坐鎮,隻會成為其他宗門嘴裡的肥肉。
真以為修真界都是善男信女不成?
這些宗門,與天相爭,資源就這麼多,不去用強力的修士去爭搶,誰會給你那麼多的資源?
“可是…”紅月仙子語塞,之後頓足道,“這是她應該做的!”
“什麼?”
“她也是宗門的一份子,當年修煉的時候得了宗門多少資源,難道不應該效死回報麼?!”
廣明宗掌教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他竟然有些不明白,為何有人能把這些事情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宗門再栽培她,這麼多年她也千倍百倍地回報回來了。千年安逸舒泰,你還想怎樣?”他沉默了很久,蒼老的臉上變得疲憊而難過,踉踉蹌蹌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裡掩麵,仿佛不想去看紅月仙子那張理直氣壯的臉。
他也明白,紅月仙子叫破的,是很多同門心裡的想法,這宗門裡,對一直都冷漠的靈霄道尊或許敬畏,卻並沒有太多認同感,總覺得她為人高傲孤冷,看不起彆人,還享受宗門的供奉。他苦笑了一聲。
“你也享受了宗門最好的資源,你又為宗門做過什麼?”他抬頭反問道。
紅月仙子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她憤恨地看著廣明宗掌教,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雖然是元嬰修士,可是在這修真界之中卻並不是最強悍的那個,當然做不到如同當初靈霄道尊做的。
她甚至遠遠不如羲梧道君。
“行了,你走吧。”看到紅月仙子依舊很不服氣,廣明宗掌教感到身心俱疲。他心裡歎息了一聲,隻覺得眼前竟無路可走,宗門的壓抑叫自己透不過氣來。
他擺了擺手叫紅月仙子離開,正擺手卻見沈望舒抱著狐狸平靜地走了進來。就算親眼目睹了這樣激烈的爭執,可是這女子美麗的臉上卻沒有一點的表情,還是她懷裡的狐狸目中露出了冰冷的憤怒,趴在沈望舒的懷裡,死死地看著紅月仙子。
紅月仙子堂堂元嬰修士,卻被一隻狐狸看得背後冰涼。
她心裡生出幾分不安,動了動嘴角,卻抿嘴冷冷地看著沈望舒。
同是女修,她在宗門或是外麵處處不及淩霄,因此心裡
充滿了敵意。
“我聽說掌教真人處有人鬨事,因此過來看看。”沈望舒坐在廣明宗掌教的身邊,淡淡地說道。
她挑起冷淡的眼看了紅月仙子一眼,之後漠然地忽略過去。
這般目中無人,比公然嗬斥還要侮辱人,頓時就叫對麵那豔麗的女修漲紅了臉。
她也是大修士,是修真界最頂端的人,可是卻永遠在靈霄道尊的麵前低人一等。就如同收錄弟子,得是靈霄道尊不要的,才會輪到她。這是一根刺,刺在紅月仙子的心裡不知多久,若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會在嶽羲之被沈望舒責罰之後,就鬨得不可開交。她喜歡在同門的幫助之下,看著靈霄道尊孤立無援的樣子。
就算為宗門做了那麼多,可她在宗門卻永遠不是被人喜歡的那一個。
“靈霄!”
“我與掌教說話,有你什麼事?滾!”沈望舒指了指大殿門口。
“你!”
紅月仙子本就大怒,然而看到沈望舒冷冷地看向自己,那雙眼睛泛著冰冷的殺機,手中閃過一道道的靈光,頓時心中一凜。她退後了一步,腳下閃過一抹赤色的火焰,將自己死死護住,然而逼人的火焰,卻在殿宇之中那開始一寸寸冰凍之中嗚咽了一聲,化為了須有。
整個大殿都爬上了一層雪白的冰霜,紅月仙子半張臉陡然碎裂,鮮血淋漓,嶽羲之悶哼了一聲,跪到在地,半邊身體已經化作了冰像。
他身在生死關頭,卻努力用驚喜的眼睛看住了淡淡端坐,眉頭都不眨的沈望舒。
這樣舉手投足,就可以壓製所有修士的強者,才該是教
導自己的師尊。
“羲之!”紅月仙子見他臉色慘白,在短短數息中顯然已經傷了道基,急忙上前護住他。
她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劇痛傷口,將一顆火紅的靈丹塞進嶽羲之的嘴裡,看他臉色紅潤,冰霜褪去,這才吐出一口氣來。
“你好狠毒的心!”她回頭指著沈望舒怒斥道。
沈望舒手指之間冰霜繚繞,她仰頭,看著無數繁星彙聚的穹宇頂端,麵容冷清地說道,“再不滾,你就不要走了。”
她並不是在說笑,霍然抬眼冷冷地看住了紅月仙子。她身上充斥著肅殺的威壓,一瞬間爆發強悍的靈氣竟將紅月仙子徹底壓倒跪在地上。仿佛在大禮參拜沈望舒,後者渾身發抖,終於知道自己在化神修士麵前如此渺小,竟不敢說話。她的沉默叫嶽羲之更加失望,這少年伏在地上調和了氣息,抬頭看住了風暴眼裡的白衣女子。
“請道尊收我為徒!”他高聲喊道。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這個清俊的少年對沈望舒鄭重地磕下了頭去。
“羲之?!”紅月仙子再也沒有想過,心愛的弟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雙目圓睜,不知所錯。
打從嶽羲之拜入她的門下,她就一直傾心愛護。
她雖然有很多的缺點,霸道囂張,還與沈望舒不和,可是卻是真心地愛護著嶽羲之。她將他當做自己的傳承之人,是想要將一身的道法領悟都交給這個少年的。
為他,她得罪了多少的同門?厚著臉皮管同門討要寶物,難道她就不丟臉麼?她那麼心高氣傲的人,卻為了嶽羲之將一切都拋下,隻為了叫弟子能夠安然地成長,可是如今,自己這愛重的弟子在自己麵前說了什麼?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拜入彆人的門下?
做人怎麼可以這樣?!
“你這個逆徒!”紅月仙子今日上門都是為了給嶽羲之討回公道,卻沒有想到一片真心全喂了白眼狼,氣得眼裡都泛起了晶瑩的淚光,傷口變得更加猙獰。
嶽羲之側頭,用愧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複又變得堅定。
他雖然修為尚淺,可是也知道有個好師尊是最重要的。他還要在宗門修煉不知多少年,難道自己所需要的資源,都要紅月仙子厚著臉皮去和彆人討要?
這短短時間就已經叫紅月仙子怨聲載道,叫他暗地裡被人嘲笑,或是被人敵視,因為紅月仙子同門手裡的,本是要培養自己弟子的,他卻橫空出世搶走了那些靈丹法寶,那些同樣心高氣傲的弟子怎麼可能在心裡沒有怨言?
他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靈霄道尊卻不同。
她修為高深,在道法上有獨道的見解,可是叫他修行得更快。
身為化神修士,應該會有很多的資源供給他修煉,那不必去得罪那些同門,也不會再為自己修煉所需的靈丹頭疼。想到這裡,嶽羲之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望舒的方向,見她聽到這話臉色都沒變,雍容大度,有上位修士的風采,遠遠不是方才蹦跳尖酸的紅月仙子能比擬的。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她懷裡那隻狐狸。那狐狸被養得油光水滑兒,脖子上掛著一個玉佩,那是最高級的護身玉符,化神之下全力一擊,都擊不碎那防禦。
這狐狸正歪著頭蹲坐在沈望舒的懷裡,瀲灩的狐狸眼兒裡,充滿對他的不屑。
它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枚碧綠的靈丹,兩隻爪子抱著捧在自己的嘴邊,啃一口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不屑地噴一下氣,噴一下氣,再啃一口靈丹。
連那靈丹,都充滿了最充盈的靈氣。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如此了。
嶽羲之閉了閉眼,深深地拜了下去。
紅月仙子已經淚流滿麵。
她最是要強的一個人,卻在沈望舒麵前丟儘了臉,之前的爭執仿佛就是一場笑話。更重要的是…若那冰冷的女修真的收下嶽羲之,那她還怎麼出去見人?
“我拒絕。”沈望舒在嶽羲之熱切的叩拜裡,垂目揉了揉懷裡的狐狸。
看它哼了一聲,小小地掙動了一下,似乎在和自己置氣,顯然嶽羲之的舉動叫它很不高興,她不由摸了摸它的尖耳朵,轉頭看著臉色鐵青的廣明宗掌教淡淡地說道。“我從前就對師兄說過,弟子根骨重要,心性卻更重要。今日這弟子可以為我比紅月出眾拜入我的門下,來日,若我廣
明宗衰落,隻怕他不會為宗門支撐尊嚴,而是立時改換門庭!”
她字字誅心,廣明宗掌教的眼裡果然也生出幾分忌憚。
仰慕強者沒有錯,可是將自己的師尊撇在一旁…特彆是,紅月有錯,卻從未虧待過嶽羲之。
“為何道尊要拒絕我?!”嶽羲之從未想過自己竟然再次被沈望舒拒絕。
不知為何,他心裡生出難以言喻的痛楚。
仿佛冥冥中,他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他看著沈望舒,卻覺得自己熟悉極了,仿佛眼前這個女子,本就該是他的師尊。
她應該對自己很溫柔,會對自己微笑,會一心一意地對待他,寵愛他,什麼都願意為他做。可是這份寵愛,她寧願給一隻莫名其妙的狐狸,也不給自己。
“不配為人。”沈望舒淡淡地下了結論。
“淩霄不屑奪人弟子。他依舊是你的弟子,帶下去好生管教。”廣明宗掌教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下方那銳氣無限的清俊少年,眯了眯眼,對忍不住捂住嘴發出嗚咽的紅月仙子冷冷地說道,“怨不得靈霄不願見他。這樣的弟子,還能留一條命,就是給你體麵了!”
他擺手,再也不理會麵前的兩人,對沈望舒側身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本還有事情要尋你說說看。”
紅月仙子哪裡受得了這個,她憤憤地看了依舊執著地看著沈望舒的嶽羲之,拂袖而去。
那少年頓時就被廣明宗掌教掃出了大殿,消失不見。
“又怎麼了?”沈望舒看小玄似乎很懂事地趴在自己的懷裡,可是小身子卻緊繃著,不由飛快地露出淡淡的笑紋。
這種在外人麵前給你麵子,等回家看我怎麼收拾你的樣
子,還蠻有趣兒的。
顯然狐狸很生氣自己被一個少年孜孜不倦地追求。
“你不知道,狐族又出大事了。”廣明宗掌教長長歎息一聲,拍案低聲說道,“妖族都亂套了。”
“又怎麼了?”沈望舒漫不經心地問道。
趴在她懷裡的狐狸紋絲不動,可是一隻耳朵撲棱棱豎了起來。
“狐王失蹤了。”廣明宗掌教歎氣說道。
“這個您說過了。”早就大家都知道了,九尾天狐失蹤了麼。沈望舒並未放在心上。
“新狐王失蹤了,就是那隻玄狐。”廣明宗掌教扶額。
沈望舒沉默了起來,一時大殿之中寂靜無比,隻有狐狸哼哼唧唧地扒拉她的衣擺的聲音。
“狐王這位置是不是受了詛咒?”沈望舒突然問道。
除了這個,她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狐王都這麼倒黴。左失蹤一隻天狐,右失蹤一隻玄狐,這是乾了天打雷劈的壞事兒,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誰知道!隻是你也知道,狐族是妖族之中的大族,如今狐族動亂,妖族內部亂套自顧不暇,魔修已經蠢蠢欲動。”
廣明宗掌教對狐王受不受詛咒完全沒有興趣,他見沈望舒看著自己沉默,紅著老臉低聲說道,“魔宗宗主不日會前來廣明宗,說是有要事相商,隻是我瞧著卻居心叵測,到時候就全都靠你了。”魔宗宗主正是一位化神修士,若沒有沈望舒坐鎮,到時候就是血洗了廣明宗,也沒處說理去。
魔宗心狠手辣,就跟狼一樣,隻要看出誰虛弱了,一定會往死裡咬的。
沈望舒冷哼了一聲。
“你不要聽紅月胡說八道。”廣明宗掌教見她目光落在紅月仙子離去的方向,不由沉沉地歎息了一聲,喃喃地說道,“可是…這個宗門…”
享受了太多的安逸,隻知道拉幫結派還自鳴得意,還有多少修士擁有真正的修煉之心呢?他一時憂心忡忡,又不知該如何改變,身心俱疲地縮在椅子裡茫然地說道,“在我的手上,宗門怎麼能…”他不再說下去,目光暗淡到了極點。
沈望舒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叫她說,廣明宗氣數已儘,還有什麼好說的?
公然排擠庇護宗門的化神修士,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能夠把化神修士踩在腳底下。這得是多蠢的人才乾得出來的?
她漫不經心地點頭,起身告辭。
廣明宗宗主並沒有挽留她,顯然是無顏麵對她。
她走出恢弘寂靜的殿宇,慢慢轉頭,看向殿宇之上剔透的飛簷,聽著悠揚的醒神鐘聲,轉移開目光,徑直離去。
狐狸小玄安靜乖巧地把兩隻小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一聲不吭。
直到回了寂靜冰冷的洞府,乖乖巧巧的毛團子霍然從沈望舒的懷裡一躍而出,直奔洞府的角落。
它奮力搖了搖毛茸茸的大尾巴,留給沈望舒一個冷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