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心一夜沒睡。
她睜著眼睛到天亮。
不僅是身體痛, 連心都疼得無法言說。
當一直都相信的真理, 當她認定了的事實, 當她真的當做真實的感情, 都在昨夜被毀滅顛覆的時候, 整個人生都仿佛失去了意義。
她一直都相信南宮曜心裡是有她的。
可是當他趴在她的身上, 明明在擁抱她, 可是卻在用一種不滿足,嫌棄的聲音來問,為什麼不是她的妹妹的時候, 天崩地裂不過如此。
這個時候,連眼淚都成了奢侈。
因為當南宮曜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這個男人仿佛自己
都震驚了。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高高地撐在她的身體上看著思心。
雪白的皮膚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那張美麗的臉,也曾經被他放在自己心上。她這麼柔弱而依賴他, 可是卻不能叫他的心底有一絲觸動。甚至當眼淚從這個女孩兒的眼睛裡奪眶而出的時候, 南宮曜的眼裡閃過了鮮明的厭惡。他不是一個有耐心哄女孩子的男人。
更不是一個要和人剖白內心的人。
更何況思心眼睛裡自己的倒影, 充滿了嫉妒和求而不得, 叫自己變得很難看。
自己竟然在思心的麵前, 露出了這種難看的,會被人嘲笑的感情。
南宮曜更加厭惡自己現在的樣子, 也同樣很厭惡思心在自己麵前哭著問為什麼。
他飛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哪怕身後的女孩子才成為
他的女人, 可是他卻完全不在意地披著衣服揚長而去。而思心就這麼被無情地丟在房間裡, 明明方才還快樂得能夠飛到天上去,現在卻感到這個屋子變得冰冷極了。
當她眼睛都不眨,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淚之後,連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可是現在又能怎麼辦呢?她離不開南宮曜,哪怕明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裡,自己什麼都不是,都無法離開他。
她也不願意用難看的樣子回到思佳麗的身邊。
那會代表,她拋棄了母親和妹妹的路,是錯的。
哪怕是錯的路,她也隻能走下去。
更何況,她是真的無法離開自己的愛人,哪怕他被自己的妹妹搶走。
對了…為什麼,思純要搶走她的愛人?
是在報複麼?
因為她嫉妒南宮曜的心裡隻有自己,所以費儘心機地搶走了他,想要證明做妹妹的比姐姐更有魅力?
思心無法去怨恨南宮曜,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一切,是她可以為之付出生命,哪怕他隻愛過他一點點,她就願意留在他身邊幸福生活下去的男人。
她曾經單純的心裡,如今,隻怨恨自己的妹妹思純。
再沒有什麼,比奪走姐姐的愛人更令人怨恨的了。
思心昨天被南宮曜沒有一點憐惜的擁抱弄得渾身如同折斷了一樣疼痛,她感到自己的身體累得幾乎抬不起來,還有一處隱隱的撕裂的疼痛。她努力地撐起身來,流著眼淚撿起自己被南宮曜撕碎了的睡衣。
如果說真愛在一起撕碎的衣裳是情到深處的情不自禁和迫不及待,那麼南宮曜不那麼愛她卻撕碎的衣裳,隻代表他對自己的隨意和不在意。思心一想到自己被南宮曜隨意
地得到,就覺得痛不欲生。
睡衣不能穿了,南宮曜又沒有叫人送衣裳,思心隻好從南宮曜的衣櫃裡取了一件襯衫穿在了身上。
她扶著牆走出南宮曜的門口,就聽到一個仆人背對著她在嘲笑。
“終於忍不住啦,看咱們少爺喝醉了,就迫不及待地湊過來自薦枕席!”
“這麼有心機,怪不得少爺不喜歡。”
“以為被睡了一回就能做南宮家的少奶奶?”
連仆人都瞧不起她,覺得她是主動獻身,就為了得到南宮曜的寵愛。
可是她還真的是主動獻身的。思心無顏見人,艱難地越過這個哪怕被她發現說壞話依舊有恃無恐的仆人,慢慢地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走到半路,就看到愛麗靜靜地看著自己。
這個美豔而耀眼的女人,她看著她的目光裡,隱隱地透出一種仿佛是…說不出的憐憫,之後就化作了鄙夷。她踩著高跟鞋走到思心的麵前,垂頭看了看她瑟縮的樣子,突然就笑著說道,“我聽說南宮總裁半夜就去外麵女人那兒了,你也不怎麼樣麼,怎麼留不住男人?”
南宮曜當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他從來肆無忌憚,很能折騰人,愛麗忍不住想到南宮曜當初對自己輕賤的態度。
“我們是不一樣的。”思心低聲說道。
“你和我們沒有什麼不同。”愛麗冷冷地說道。
她看到思心的眼眶紅腫得叫人可憐,垂了垂眼睛,嘖嘖地說道,“你為了這個男人,連母親和妹妹都不要了。”愛麗雖然不知道阿夜為什麼要搞死南宮曜和思心,可也不是一個沒腦子的女人。
她住在彆墅這些天早就弄明白了,南宮曜想要帶著姐妹花玩兒虐戀情深,誰知道人家那個漂亮的小妹妹根本不吃這一套,一腳就差點兒把人給踹廢了,更神通廣大地和東方家的家主一見鐘情了。
瀟灑而強勢,就是那位同樣看起來很柔弱的少女了。
誰知道哪怕是南宮曜想要染指自己的妹妹,思心還能和他在一起。
愛麗覺得匪夷所思。
難道男人比妹妹更重要?
不是一路人,愛麗沒想過和思心有更多的感情,隻是她看著思心絕望而孤單的樣子,心裡嗤笑了一聲。
“看在你平時服侍我服侍得不錯,我告訴你怎麼攏住男人的心好了。”愛麗一挑美麗的波浪長發,無比的妖冶,一瞬間的風情絕不是青澀的思心能比的。
她當然有資格說這句話,因為畢竟曾經也是狐狸精不是麼?因此她壓低了聲音,在思心那緊張的目光裡低聲說道,“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她目中閃過一抹流光,轉著自己手指上一顆美麗的寶石戒指。
“南宮總裁,說起來也可憐。你說說這彆墅裡,一個家人都沒有,仆人再周到,也不像是個家啊。”愛麗順手摸了摸思心的臉頰,蠱惑地說道,“你得叫他覺得,這彆墅裡還是有人惦記他的,等著他回家的。哪怕不是那個他愛著的女孩兒,他也會覺得這彆墅叫他想回來。”
當她一針見血地指出自己不是南宮曜愛著的女孩兒,思心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扒下來了,在她的麵前抬不起頭。
“你!”
“他天天喝酒應酬,還玩兒女人,身體都壞了。你如果心疼他,多給他燉補品,他就會覺得你懂事又貼心。”
這些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愛麗在思心的心裡捅刀子。
思心喘不過氣,又想掉眼淚了,可是又覺得…愛麗的這些話,是沒錯的。
當一個男人總是看著一個女人,哪怕不愛,以後也會一點一點地愛上她的。
“可是廚房…”
“你是什麼身份?你現在也是南宮總裁的女人了,還鬥不過廚房的那些下人?”愛麗笑了,溫柔地說道,“你是個好姑娘,我這個孩子,”她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柔聲說道,“交給你,我也就能放心離開了。”
她一臉無欲無求,叫思心的心裡有了幾分安慰,她忍不住紅著臉點點頭。對於愛麗對自己的認同,思心感到很高興,因此她的心裡也生出了一絲野望。
和南宮曜朝夕相處的是她。
她有信心可以把愛人重新拉回自己的身邊。
可是在這之前,比這更重要的是她的妹妹。
她強忍著身上的酸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顧不得給自己清洗,就把電話打給了思佳麗。
這個時候正是大清早,南宮家的小彆墅裡,正圍坐著不少人。
南宮成心滿意足地看著和和睦睦的一切,臉上笑嗬嗬的。
雖然女兒的臉上臭臭的,不過卻沒有對妻子翻白眼兒。妻子很有大將之風地沒有和女兒針鋒相對,對於南宮成來說還有什麼更多的要求呢?
他看著南宮香嫌棄地把繼女喜歡吃的菜都丟進她的碗裡,就咳了一聲,目光隱蔽地去看黑著臉的阿夜,對南宮香擠眼睛說道,“給阿夜夾菜。”那個什麼…女兒心裡有繼女思純是很好,不過也不能為了小姐妹把未婚夫給忘了吧
?
路人甲南宮成自己是個窩囊廢,其實最喜歡的就是強勢的精英。
特彆是當他知道,自家未來女婿乃是東方家地下勢力的執掌者,就彆提多驚喜了。
多帥氣的職業啊,換了路人甲自己,估摸隻能當個小嘍囉。
南宮香慢吞吞地給阿夜夾了一筷子。
殺手先生垂頭一看,臉更黑了。
他最不愛吃青菜!
沈望舒在阿夜噴薄的,遷怒的目光裡覺得自己真是躺著也中槍,垂著小腦袋默默地吃著南宮香夾給自己的菜不吭聲,順便夾了一筷子鴨肉放在東方玄的盤子裡。
“你最喜歡吃鴨子了。”她彎起眼睛對少年微笑。
阿夜的臉已經漆黑得如同夜色!
南宮香咳了一聲,在身邊這英俊男人那受到深深傷害的目光裡,不得不哼哼著重新夾了一塊紅燒肉。
大清早的吃紅燒肉!
然而殺手先生的臉色可緩和許多了,他雖然覺得油膩,不過還是慢吞吞地吃了,順便給南宮香夾了同樣的紅燒肉。
後者看著這油汪汪胖嘟嘟的紅燒肉覺得嘴裡發堵,然而被隻衝著女婿眼裡沒女兒的路人甲親爹踹了一腳,為了自己以後的嫁妝,不得不忍耐地叼了起來,她嘴邊咬著紅燒肉吃不下去,就看到阿夜冷哼了一聲傾身過來,貼著她的嘴咬走了一半兒,餘下的伸出舌尖兒推進少女的嘴裡。
“夜叔花樣兒真多。”沈望舒覺得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就自己轉世好幾回的存在,都不如阿夜會玩兒。
不過…
“南宮叔叔看著呢。”東方玄也嫉妒死了,不過他要是敢這麼乾,非叫嶽母大人打出門不可,隻能用秀雅的眼睛看著阿夜。
阿夜冷冷地看了這兩個嘰嘰呱呱的小混蛋一眼,手中一握,關節傳來清脆的哢吧聲。
“感情真是太好了。”南宮成已經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了。
思佳麗真是沒想到丈夫這麼蠢,深深地覺得大概自己瞎了眼,竟然從前覺得路人甲很聰明。她正在腹誹,就聽到手邊的手機響了,那上麵閃動的電話號碼叫她愣住了,之後遲疑了起來。
隻是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接通了。
就算是放棄了思心,可是作為母親,她的心裡其實還是有奢望。
如果女兒願意回頭就好了。
她一邊祈禱這是女兒後悔的電話,一邊冷冷地開口問道,“思心?”
手機裡傳來了女兒那柔弱可憐的哭泣,思佳麗的臉上閃過淡淡的痛楚。
不管怎麼被孩子們傷害,可是做父母的,總是愛著自己的孩子的。
“媽,”思心很想念思佳麗在彆墅的時候,自己被母親庇護安然無憂的時光,她是真的很想念思佳麗,可是在這個時候,似乎所有的思念都被委屈堵住了,隻留下了自己遭受的痛苦。麵對自己的母親,思心當然不會再說那些虛偽的話,而是單刀直入地哽咽說道,“求您,不要再叫小純和阿曜哥哥見麵了!”她所有的委屈都在這個時候宣泄出來,失聲痛哭。
“小純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喜歡他。為什麼還要搶走我的愛人?”她控訴道。
同樣是女兒,她總是相信思佳麗,會為自己主持公道的。
思佳麗聽著女兒在電話裡的哭聲,突然覺得荒謬到了極點。
“你給我打電話,不是因為想念我,不是因為我是你媽,而是叫我去跟你妹妹說,離你的那個南宮曜遠一點?!”
哪怕思心方才說一句想她了,思佳麗都不會覺得如同眼下這樣失望。她突然覺得自己為了女兒的那些擔心都像個笑話一樣,這個女兒心裡就隻有男人,哪兒還有老媽啊?隻怕她男人要弄死她媽,她隻會在一旁給當個幫凶而已。她還不知道自己想對了,聲音冰冷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努力不要叫自己的聲音顫抖。
“男人重要,還是妹妹重要,嗯?!”她終於忍不住尖聲問道,“你妹妹做什麼了?!就因為那男人的幾句話,你來罵你妹妹?!”
她氣得渾身發抖。
連人都猛地站了起來,大概站起得太快,還叫她眼前發黑,晃了一下。
方才的和樂還在眼前,可是她的親女兒,卻給她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您為什麼偏心小純?”思心聽見母親的質問,頓時哭了出來。
她沒有想到,思佳麗竟然會站在妹妹的立場。
明明被辜負,被搶走了南宮曜的愛的,是自己啊。
“不用去問小純了,我就告訴你。你妹妹看不上南宮曜
。你以為那麼一個畜生,誰都稀罕呢?!”思佳麗尖銳地罵道,“你自己犯賤喜歡畜生,自己喜歡去,少攀扯你妹妹!一對兒惡心東西,老娘眼不見心不煩,真是做對了!”
女兒簡直變了個樣子,思佳麗都覺得惡心透頂。她衝著電話另一端的思心聲音冰冷地說道,“你們兩個真是一路貨色。以後彆再給我打電話,我沒有你這種女兒!”
巨大的失望,叫她摁下了掛斷電話的按鈕。
沈望舒茫然地看著氣得臉色發白的思佳麗。
她覺得這一回,自己是真的躺著也中槍啊。
思佳麗氣呼呼地摔了電話,完全不心疼。
南宮家主夫人呢,一隻一萬八的手機算什麼啊。
“媽?”沈望舒用無辜而可憐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美人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