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
書生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邁腿掙脫開書童的手臂。
“不要,公子——“
小書童淚如雨下,半爬半滾想要追上去,卻被幾個健壯的鎮民起身拉扯住。
書生半合下眼簾,目不斜視地緩步穿行過跪趴擁擠在一起的鎮民們,鮮紅的裙擺滑過泥坑,沾染上黑褐色的泥濘。
“請公子上轎!”
轎夫半彎下腰,抬手掀開了鮮紅如血的轎簾。
忽地,一隻枯瘦的手掌緊攥住了書生的腳踝。
“不,不要……”頭戴綸巾帽的儒雅老人縮緊手掌,跪坐在冰冷泥水中,他微仰著頭,蒼老的麵容已淚流滿麵。
“阿爺……是孫兒不孝!”
書生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彎下腰,強硬地拽開了老人的手臂。
甩袖背在身後,他脊背挺的筆直,表情決絕地坐進了喜轎。
老人無力地倒在泥濘的地麵上,身上打理乾乾淨淨的青衫皆讓汙水浸濕,他捂著臉,悲涼的哭聲傳的很遠,很遠……
看著眼前這宛如生離死彆的一幕幕,寧星紀感覺有些不對,這次的婚禮似乎沒有玩家們以為的那麼簡單。
“起轎嘍!”
轎夫們齊聲喝道,彎腰扛起了轎杆。
深深望了眼鮮紅的喜轎,寧星紀扭頭掀起裙擺,俯身爬上了馬車。
楊宜安翹著蘭花指,和代號203他們一起用鑷子夾起青蛇姐妹破碎的鱗片,小心裝進無菌袋。
妖怪誒,這麼稀奇的存在,肯定得帶回去交給那些科學家好好研究研究,說不定就琢磨出人類新的進化方向了呢。
在鶴夫人的催促下,他們磨磨唧唧的收起袋子。
寧星紀趴在馬車小窗口邊,目不轉睛望著前方紅豔豔的喜轎,直到楊宜安他們上來,她才放下繡著“喜”字的簾子。
看到袋子裡裝的鱗片,她嫌棄的皺皺眉,語氣豪橫道,“收集這些邊角料乾嘛?需要的話隻要你付錢,我抽空就把兩姐妹宰了,整條蛇都是你的。”
恰巧路過的青蛇姐妹:……
她們站在馬匹旁,手提著燈籠,齊刷刷扭頭看向車內。
“看什麼呢,老子就是饞你身子!”
寧星紀雙手環抱胸前,臉上寫滿了理直氣壯,一點也沒有被當事蛇抓包的尷尬。
打不過。
青蛇姐妹從心的低垂下腦袋,小跑著溜了。
頭套少年鑽進車廂,順手放下了馬車入口的布簾。
“唳——”
鶴夫人展開灰白的羽翼,口中響起尖銳的鶴鳴聲。
她喚來了一股邪異的妖風。
摻雜著無數鶴羽的黑風驀然出現,擠成一堆的鎮民驚呼出聲,險些讓風掀飛。
鶴夫人拍打著龐大的翅膀,率先飛上天空,她身後的妖風卷起迎親隊伍,托著他們一起漂浮著離開地麵。
拉著沉重車廂的馬匹嘶鳴一聲,蹄踏黑雲,禦風而行,追逐著跟在喜轎後麵。
漫天的紅色雙喜剪紙紛紛揚揚落下。
楊宜安舉起手裡的記錄儀,將這壯觀奇詭的一幕拍了下來。
寧星紀探出頭,盯著鶴夫人的背影看。
馬車飛得很穩,幾乎感覺不到顛簸,若是不探頭去看下方逐漸變得渺小模糊的建築,幾乎發現不了它是在天上飛著的。
楊宜安收起記錄儀,扭過頭,發現她依舊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鶴夫人,“你在看什麼?”
“禿了。”
“什麼禿了?”
“鶴夫人的翅膀,禿了好大一塊。”
“年紀大了,很正常。”
寧星紀瞄了眼他的頭頂,點點頭,“是挺正常的。”
楊宜安眉頭一皺,發覺此事沒那麼簡單,“……你點頭之前,為什麼要看一眼我的頭頂,我們楊家就沒有過禿頭的基因!”
“那可不一定。”
寧星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她記得楊同誌的發量就不怎麼多,尤其是發際線那塊,年齡還沒滿二十歲就已經有了英年早禿的跡象。
一個禿了的大侄子……
噫!!
寧星紀表情逐漸嫌棄,挪動屁股離他遠了些。
楊宜安摸了摸自己勉強還算濃密的頭發,小心臟有些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你這是幾個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
“你分明就有意思……”
兩人的吵鬨聲飄出很遠。
書生掀開喜轎繡著金鶴的窗簾,側頭看了眼傳出笑聲的馬車,死氣沉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