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再次被地麵擦過,原來的傷口裂開,析出的血染到了地毯上。
許盈緊緊地攥著地毯,然後站起來,她沒再看周衍,轉身就走。
見她顫顫巍巍,幾乎穩不住身形,傭人不忍,要去扶她,她抬手,“不用。”
纖薄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傭人回頭瞧周衍。
“把地毯扔了。”周衍瞥了一下染了血跡的地毯。
傭人凝滯半秒,“是,先生。”
……
周奶奶修剪著薔薇花,倏爾發現有人進了院子。
“綠……”她將脫口而出的稱呼咽了下去。
許盈走到她麵前,“奶奶。”
周奶奶滿眼歉意,“孩子,奶奶對不起你。”她不該和阿衍一起瞞著她。
許盈蜷縮著掌心,“您能幫幫我嗎?”
“怎麼了?”
許盈顫抖著唇瓣將周衍的所作所為告訴她。
聽完,周奶奶怒道:“這孩子!”
已經這樣傷害許盈了,他還要怎樣。這是要遭天譴的啊。
“你放心,我會勸他。”
許盈點頭,但說不出謝字。如果不是要來求她,她不會再來見她,也不會再叫她奶奶。
周奶奶從前對她那麼好,也隻是因為她是“沈蔓綠”而已。
她甚至不敢求證,周奶奶到底是真心喜歡她,還是因為她是“沈蔓綠”。
她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這裡。
許盈的疏離讓周奶奶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隨後她打電話讓周衍到這裡來一趟。
周衍很快到了這裡,“奶奶,有什麼事嗎?”
“彆再傷害她了。”周奶奶說。
“您彆管了。”他神色很淡。
“阿衍,你這是在作孽啊,收手吧,算奶奶求你了好嗎?”
靜默許久,周衍平靜的臉裂開了一條縫隙,“她燒了綠綠的遺物。”
他痛苦地繃緊了下頜。
“阿衍……”見他這樣,周奶奶心疼不已。
周衍蹲下來,將頭枕在她膝腿上。
他的嗓音沙啞,似被什麼東西撕扯著,“那是綠綠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周奶奶摸著他的頭發,難受地輕撫著他,“阿衍……”
枕在她腿上的男人仿佛變成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失去心愛的女孩的少年仿若被掏去了靈魂,隻在她懷裡痛哭,如困獸一樣嘶吼。
淚水潸然而下,周奶奶心痛至極,“阿衍,彆哭了,彆哭了。”
淚珠流淌著,與驟然落下的雨混合到了一起。
雨打著院子裡的薔薇,花瓣片片殘落。
許盈虛視著窗外的雨。
“你喜歡雨,因為你覺得下雨能讓你感到安寧。”
回憶裡,男人摟著她在窗邊看雨,用溫柔低沉的語調對她這樣說。
胃裡翻湧,時隔數年,她再次產生了熟悉的惡心感,就像當年她目睹他和沈蔓綠在教室裡接吻一樣的惡心。
她衝到衛生間,乾嘔了幾下。
“你怎麼了?”許母問道。
“胃裡有點不舒服。”
“胃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要緊。”
許盈漱口,拍了拍胸脯。
喝了些水後感覺好了些。
她把窗子關上,窗簾也嚴絲合縫地拉上,隔絕了外麵淅淅瀝瀝的雨。
後麵幾天許盈仍然時不時地想吐,她儘量不去想周衍,可即便不去想他,嘔吐的**卻未曾衝淡。
許母擔心道:“這都好幾天了,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沒事。”許盈知道這是心理上的問題,不是生理上的問題,醫生沒法治。隻能靠自己心理控製。
這一次比十多年前的症狀要重一些。
十多年前她至少不見他的時候能控製症狀,而現在她不見他也無法控製這症狀。
她吃下一顆薄荷糖,薄荷糖的清涼壓下胃裡翻湧的惡心。
後麵到了薄荷糖都沒有用的時候,她終於還是去了醫院。
和醫生說完症狀後,醫生遲疑道:“你月經推遲沒有?”
許盈怔了怔,猛然意識到,她這個月的月經好像還沒來。
“推遲了。”她說。
醫生:“你可能懷孕了。”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許盈立刻動彈不得,她耳邊直嗡嗡作響。
“去檢查檢查。”醫生把單子給她。
她機械地接過單子,機器人一般僵硬地去往婦科。
檢查結果出來,她的確懷孕了。
懷孕五周半。
算上日期,剛好是她得知自己是替身的真相的前兩天。
上天似乎給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從前她極度渴求能懷上孩子,卻怎麼也懷不上,如今她和他決裂了,卻又懷上了孩子。
她摸著還未凸起的肚子,這裡孕育著一個孩子。
一個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
腦海裡猝然閃過周衍忽而冰涼冷漠,忽而猙獰暴怒的麵孔。
許盈毫不猶豫,轉身就打算去把孩子打掉。
路至半途,迎麵走來一對母子。
小孩白白胖胖,肉乎乎的小手牽著他母親。
盯著白白胖胖的小孩,許盈定住身體,恍若被點住了穴道。
她按住肚子,麵前小孩的五官開始變化,逐漸變成了縮小版的周衍。
他唇角帶著純淨童真的笑,歪著頭,迷惑不解,“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神經在被撕扯,許盈痛地緊緊按住了肚子。
她意識到,她終究狠不下心,她終究舍不得肚子裡的孩子。
她捂嘴,哭聲壓抑。
走廊裡,來來往往的孕婦見她邊哭邊往外走,有些了然於心,“嗐,多半又是男的播了種不負責!”
許盈去檢查了孩子的狀況。
醫生說孩子目前狀況良好,同時叮囑她要注意身體。
因為她身體受過損失,很難懷孕
,如果這次孩子一不小心掉了,那麼她再也不能懷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