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光的威力他是吃過一次苦的,他肩上那個大洞就是拜這金光所賜,若再挨上一擊,他的魂魄會撐不住虛弱昏迷,屆時就會落入這個人手裡,被他煉化成自己的奴鬼。
從此再也沒有自己的想法,再也沒有得到自由的機會。
眼看那金芒即將落在自己身上,男鬼隻好徒勞的伸出手凝聚怨氣試圖擋上一擋。
可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斜刺裡突然射出一道幽深的黑芒,正正撞擊在那金芒之上,瞬間把金芒撞偏了方向,射在了女鬼張揚鋪開的頭發上。
“啊——!”
瞬間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女鬼瞬間收起了長發,眼睛一轉,死死的瞪著不遠處黑芒射來的方向,本來漆黑的眼底慢慢變得血紅起來。
老者也看向了那個方向,驚怒出聲:“誰!”
一個披著鬥篷的人慢慢走了出來。
秦牧小聲給他解釋,“那個老頭叫李海生,是李家的現任家主,一個控鬼為生,名聲很臭的糟老頭,他身邊那隻鬼就是他的奴鬼,李家世代傳承,隻能由家主繼承的煞鬼。”
它囑咐道:“這隻煞鬼是李家根本,是陰陽界很重要的一部分實力,我們不能動,擊退就好。”
江寧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李海生見他半響不言不動,心裡有點不耐煩了,剛剛事發突然,他壓根沒感覺到這個神秘人用了什麼手段阻止了他的攻擊,今日之事事關重大,他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對這隻煞鬼可謂是誌在必得,可這人能闖過李彥他們的阻攔,顯然也不簡單,心裡還是多少有點忌憚。
他沉吟一番,還是決定先禮後兵,出聲道:“閣下,這是我們李家的私事,奉勸閣下不要插手,事後李家必會有重禮奉上。”
“嗤!”秦牧小聲冷哼,“果然是個渣老頭子,明知道我們是解決了李彥他們才過來的,也不問問李彥的情況,好歹還是同家族的人呢,就這麼關心家族利益!”
江寧抬手摸了摸它以示安慰,沉默半響,輕聲道:“這可不是你們李家的私事了。”
他伸出一指指了指樓下的方向,聲音冷冷,寒冰似雪,“這座樓裡的人,因為你們的私鬥正飽受痛苦煎熬,好好一棟樓被你們整成了這樣,李家主覺得,這還是你們李家的私事?”
那男鬼臉上閃過一絲愧色,對著他拱手一抱拳,“閣下說得對,我原在畫室學習畫畫,這廝不知為何突然找上門來,二話不說讓我臣服於他,我不願,他便追著我從畫室一路來到這裡,現下更是在這一層布下天羅地網,我要逃離也逃不出去,造成這般動靜,實非我所願,隻要閣下能助我逃離此地,我可以助他們逃出生天。”
李海生隻冷哼一聲,道:“怕什麼,火勢雖大,但還危及不到人命,陰陽界有規則,煞鬼出世,必須有四大煉鬼世家共同認證,沒有威脅才可放任,如今這煞鬼不隨我回去,怕就是心裡有鬼,我這是在為陰陽界除害!閣下剛剛若不出手,我早已將他拿下,這大樓的火災也早滅了!”
男鬼憤怒的一甩袖,“我沒有傷過一個人,我的怨氣之中沒有任何血氣,這煞鬼怨氣完全是時間沉澱而來!”
他豎起三指,指天起誓道:“我李弘以大唐皇室尊嚴發誓,若此前有任何謀害人之舉動,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李海生臉色驟變,“你叫李弘?大唐皇室李弘?”
男鬼一手後背,傲然一抬下巴,“正是!”
“李弘……”江寧低喃一聲,“我怎麼覺得有些耳熟?”
秦牧幽幽道:“你肯定會耳熟了,他的名字你大概沒聽過,不過他父母的名字你肯定聽過。”
它微微一頓,聲音一瞬間低沉了許多,“父,唐高宗李治,母,武帝武則天。”
江寧瞳孔驟縮。
秦牧道:“他死後被高宗追封為帝,也算是一位皇帝,身上應該有龍氣護體,不過他生時沒當過一天皇帝,所以龍氣微弱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再怎麼說也是一位皇帝,陰陽界有規定,煉鬼師所煉之鬼應當為自願或者作惡多端之鬼,若是拿無辜之魂,或是古時功臣煉鬼,尤其是帝王,一旦被發現,將被永遠逐出陰陽界。”
江寧懂了,他看向李海生,眼眸微眯,輕聲道:“但我感覺他不一定會罷手。”
他的預感成真了。
李海生的臉色隻變幻不定猶豫了一會,下一刻,他冷哼一聲,道:“原來是唐孝敬帝,真是失禮了,陰陽界雖然有規定不能拿帝王煉鬼,但閣下生時沒坐過一天帝位,死後才被追封為帝,嚴格來說還不算皇帝,我擒下你也不算違背規定。”
李弘咬牙冷笑,“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收我做奴鬼了!”
江寧緩緩抬起一隻手放在耳垂上,出聲道:“既然這煞鬼以命起誓,且身上並無一絲血氣,還是一位帝王,無論哪一條,李家主都不應再為難於他,如若再不罷手,我便要出手了。”
李海生眼底瞬間閃過一抹狠色,他心知這個鬥篷人今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
下定決心,他斷然開口:“玉奴,上!”
女鬼張開嘴發出一聲嘶吼,一道看不見的音波瞬間橫掃而過,所過之處桌椅板凳全部化為齏粉,直直衝著江寧襲來。
江寧不避不閃,捏著陰坤玉的手指輕輕一動。
玉落,陰煞出。
“那隻男鬼彆動,女鬼不要吞噬陰氣,人彆玩殘了。”他輕輕的說,聲音低低猶如耳語,“其他的,隨意。”
失去陰坤玉的壓製,緩緩流瀉而出的陰煞魔影在半空凝聚成型,睜開了它血紅色的眼睛。
一股恐怖的威勢猛的爆發開來。
“轟!”
逸散出去的陰氣撞上襲過來的音波,激出一大片擴散出去的氣浪,牆壁甚至都因此裂開了道道恐怖的裂縫。
一人二鬼到這時才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一個裹著一身黑鬥篷的男人背後,浮著一大片恐怖的魔影。
那魔影一片幽深的漆黑,它隻有一顆巨大的頭,但就是這顆頭也足夠把人嚇破了膽,它足足有一人多高,兩隻眼睛血紅一片,宛如浸潤了萬千骨血,殘虐而暴戾,一張大嘴占據了大半張臉的輪廓,其內牙齒尖銳如鯊魚鋸齒,嘴裡黑紅一片,一張一合之間宛如在吞噬血肉一般,給人一股邪惡殘虐的恐怖之感。
而現在,這隻魔影正衝著那隻女鬼和李海生,陰森森的笑著。
幾乎是在這鬼出現的一瞬間,一人二鬼的臉色猛然就變了,李海生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猛的倒退了幾步,喃喃道:“陰……陰煞……竟然是陰煞!”
他猛的看向江寧,聲音顫抖幾乎不成音節,“你……你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小孩?”
回應他的是無言的沉默。
相比於李海生隻是震驚,女鬼和李弘的情緒就要複雜得多了。
陰煞是鬼靈之類存在最恐怖的克星,無論多麼強大的鬼,遇之即被吞噬,除非同樣修成煞氣,不然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煞鬼之所以稱之為煞鬼,是因為鬼之力量——怨氣的進一步進化,變成了煞氣。
換言之,煞鬼都是有煞氣的,女鬼身上的就是血煞,李弘身上的,也是陰煞。
以玉為媒介,以陰氣修煉,是不以殺戮為途徑獲取怨氣的,最正統的鬼道修煉,千百年來幾乎沒有鬼以此道成功修煉成煞鬼的,這也是李海生對他誌在必得的原因之一。
陰陽二煞為同一階級,血煞要比這二煞都低了一等,如果李弘可以把陰煞修煉到極致,今天應該可以輕易脫身,可惜他才剛剛起步,可用的陰煞隻有一小點,所以才落到這種地步。
他的陰煞和江寧比起來,就像小湖和大海的區彆,麵對江寧這種等級的存在,他們不約而同感覺到了恐懼。
深深的恐懼。
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那恐怖的存在吞噬殆儘。
女鬼全身都僵硬起來了。
她不同於之前那隻被殺意吞噬理智的煞鬼,她現在是有清醒的意識的,但正因此,對於陰煞的恐懼也要比那隻煞鬼強烈得多。
但顯然有人不認同這股恐懼感。
李海生舉起鈴鐺,猛的一搖,咬牙哼道:“就算是陰煞又怎麼樣,我倒要瞧瞧這傳說中的陰煞有沒有那般厲害!”
鈴鐺金光乍泄,就像一顆金色的小太陽,金光之中有烈烈火焰燃燒,竟能感覺到絲絲太陽真火的力量。
“那是仿製東皇鐘煉製而成的的金玄鐘,裡麵封存了一片金烏的羽毛,威力很強大。”
秦牧沉聲道:“放開手腳去對付,他有金玄鐘護體,你殺不了他,當然,他也傷不到你,我們時間不多,一擊定勝負。”
江寧微微眯眼,“正合我意。”
身後的魔影咧嘴一笑,張開巨嘴猛然往前一撲。
金玄鐘的力量積聚到了最濃烈的地步,金光如一顆燃燒到極點的小太陽,轟然一炸。
“轟隆”一聲爆響,強大恐怖的威壓直接從兩股力量相撞的中心爆發而出,八樓全部窗戶瞬間破滅成了齏粉,金黑兩色光芒交纏滾動,所過之地一片狼藉,桌椅牆壁都被這股可怕的力量轟擊成了虛無,滾滾煙塵漫天飄蕩,視野裡一片模糊的濃霧。
濃霧之中,隱約有一道身影一閃即逝。
“嗤”的一聲輕響,似乎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濃煙緩緩散去,露出其後隱藏的真容。
江寧的脖頸之上,不知何時被架上了一柄匕首。
雪亮的寒芒緊緊的貼著他的脖頸動脈,隻要稍稍一動,就會瞬間劃破脖頸的動脈,大出血而亡。
而李海生和那隻女煞鬼,早就已然不知所蹤了。
“啊,真可惜,被他們逃了,不過還算有個意外之喜。”
一道輕悠悠的聲音響在耳畔,帶著一點饜足的歎息,“終於找到你了,陰煞之體。”
他微微的笑,指尖捏著一枚古舊的玉璧,輕輕在江寧眼前一晃,“本來是追著這隻玉璧煞鬼過來的,沒想到還能看到你,真是個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