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了溫家,溫生玉高高興興的拿著那株從墓穴得來的藥材給母親吃。
可是,沒用。
母親的身體依舊在虛弱,不斷的虛弱,誰也無法阻止。
展奕說:那株藥草是他入土時帶進去的,年份足足有一千年以上,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一般的凡人吃一株絕對可以脫胎換骨,除非母親所得的病不是肉體上的,而是來自於魂魄。
魂魄……
可問題是,溫家是煉鬼師世家,他母親是溫家家主夫人,哪裡來的宵小敢爭對他母親的魂魄做手腳?
他要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展奕卻說:一般的確沒人敢,可如果這個人,是溫家家主呢?
溫生玉大叫著不可能,並和展奕吵了一架,要他道歉。
展奕卻也是倔脾氣上來,賭氣飛出去自己遊蕩,不理他了。
溫生玉還是覺得父親不可能這樣做,但或許是因為展奕的話,他多少留了個心眼,在某天晚上父親夜宿在母親房間時,他悄無聲息的打開了暗中放在母親床頭的針孔攝像頭。
然後便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母親身上不斷有絲絲縷縷的魂氣被從身上吸出,進入她身邊的父親嘴裡,而他那白日裡溫和慈祥的父親,夜裡卻是變成了一頭怪獸。
馬臉,人的上半身,馬的下半身。
……徹徹底底的怪物!
瞬間的驚懼讓他臉色慘白,不管不顧就衝到母親房裡,要把母親從怪物手裡救出來。
可是當他推開母親房門的時候,父親又恢複了人身,還一臉不滿的責怪他,打擾母親休息了。
溫生玉怎麼肯放心把母親留在他身邊繼續睡,那時候他的心已經臨近崩潰,不管不顧的喊道:“你這怪物,放開母親!”
這一喊,徹底捅了馬蜂窩。
弟弟被爭吵聲吵醒,揉著眼睛過來的時候,父親已經重新變成了怪物模樣,巨大的身軀牢牢桎梏住他,要強行篡改他的記憶。
弟弟被嚇怕了,但要救哥哥的心占據了上風,小小的身軀炮彈一般跑了過去,牢牢抱住一隻馬腿死勁往一邊扯,甚至還動嘴咬了起來。
床上昏睡的母親也被動靜驚醒,哭叫著拿起身邊的台燈兜頭就朝怪物頭上打了過去。
“嘭”的一聲響,怪物被砸了個頭破血流。
這下徹底激怒了怪物,怪物不想著再留餘地了,他直接一蹄子踩了過去,弟弟當場就被踩死了,母親也被蹄子踹到了臉上,本就虛弱的身體瞬間斃命,他也被踩到了要害處,瀕死的時候,展奕突然衝了進來,抱著他就跑。因為來的猝不及防,怪物沒有防備,就這麼讓他們一路逃了出去。
再之後,展奕為了救他,自願與他簽訂了主奴契約,利用煞鬼強大恐怖的陰氣強行停止了溫生玉身體的時間,讓他的生命就此終止在了死亡的前一刻。
他傷心極了,弟弟死了,母親死了,都是為了救他死的,他趁著溫棋笙出去的時候偷偷回去看過,被埋葬的他們身體裡的魂魄已經沒了,是被人硬生生抽出去的。
“溫家人的身體總是很虛弱,但越虛弱,能力越強,你們以為是透支身體換來的法術,其實是錯的,不是透支身體,是利用夢魘獸的能力吸取彆人的魂魄,再轉化成純粹的魂力,注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裡,這樣一來,身體承受不住強大的魂魄,自然會越來越虛弱,而越是虛弱,能力就越強,但偏偏這一切都停不下來。”
麵具人冷冷的一笑,“溫家的祖先不知道遭了什麼厄運,和那隻夢魘獸扯上了關係,被它占據了半邊身體,曆代家主都是這樣,白天是人,晚上就是怪物,它利用人的殼子逃避天道的追查,一邊給予溫家人強大的能力,一邊在他們死後吞吃他們的魂魄,越是強大的魂魄越是美味,它當然不願意放棄。”
“溫棋笙一直想擺脫它的控製,但神魂被它所控,完全說不出有關它的消息,隻能用一些其它的手段故意引起你們的注意,比如說,深淵之底你們和祖龍所說的刨墳之事。”
江寧瞬間想起來,那時候祖龍猜測過,溫生玉是故意想把視線聚焦到他身上。
現在看來,的確就是這樣。
“我一直想把母親和弟弟的魂魄重新找回來,雖然魂魄已經被夢魘獸吞吃,但利用陰煞的話,重新把夢魘獸分解吞噬,再把他們的魂魄重組,也是一樣可以讓他們活過來,我的要求也不多,隻要再見他們一麵,當麵道歉,再送他們去輪回就好,為此我不惜付出所有,自己製造陰煞。”
“但是展奕……”他提到這個名字,唇角一彎,聲音微微柔和了一點,“展奕他一直都很善良,他看不慣我那些陰毒的手段,但是身為我的奴鬼,他又違抗不了我的命令,是我對不起他,他為了救我失去了自由,我卻仗著這一點肆無顧忌的利用他,傷透了他的心。”
他輕輕笑了一下,看著自己依舊白皙修長的手,柔聲道:“我這雙手罪孽難消,但他是無辜的,一切解決完之後,我放他自由,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他。”
江寧張了張嘴,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展奕在人魚島上與他定的那個契約。
也許,展奕他自己根本沒想過要活下去。
他救了溫生玉,但卻因此引來更大的災禍,這隻善良的煞鬼逃不過心裡的自我譴責,一切都是他所造成,要死,他會和溫生玉一起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