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總是讓人感到不安的,因為方家禁止所有的船出港,被迫滯留在瀛洲的賓客和商人們都十分不滿。
但又迫於方家的威勢不敢反抗,一時間城裡謠言四起,就連那些被方家招募而來的江湖中人也有些躁動起來。
不過一天功夫,跟之前的歌舞升平比起來,瀛洲城裡仿佛換了個世界。
滿城都是披甲持械的人來回巡邏,普通人紛紛躲在家裡客棧裡不敢出來,街道上冷清肅穆了許多。
滯留在客棧裡的客人滿腹怨氣,脾氣大的也不乏跟巡邏的人發生衝突的。
隱隱讓人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霍山心中也十分煩躁,心口隱隱地疼痛仿佛在提醒著他不要輕舉妄動。
昨晚的事情更是讓他感到不安,這個突然冒出來和方家作對的東方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隱藏在方家的內應又是誰?
如果說原本他還對方家和曹家的圖謀抱有一份希望的話,現在就真的連半分都不剩了。還沒開始就被人戲耍地團團轉,能成什麼大事?
“姑爺,有位沈公子說是您的好友,等候多時了。”心事重重地踏入府中,下人就上前來稟告道。
“不見!”霍山心情煩悶,沒好氣地道。
片刻後他又反應過來,叫住轉身要走的人道:“等等,他姓沈?”
下人道:“是,他說他是從青州來的,現在住在方府。”
霍山沉默了片刻,道:“請他到書房來見我。”
片刻後,霍山在書房裡見到了沈隋。
因為方源死的突然,這次霍山並沒有如從前一般與沈隋見麵敘舊。看到沈隋霍山沒好氣地道:“家主這幾天看誰都不順眼,你這樣上門就不怕他懷疑曹家私底下搗鬼?”
沈隋笑道:“不用擔心,我稟告過方家主,是光明正大來的。”
“為了什麼?”霍山問道。
沈隋道:“父親要在瀛洲多留幾天,我奉命來幫你們追查昨晚的事。”
霍山看著他道:“你知道我再問什麼。”
沈隋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沈隋道:“方源的死,是不是跟鎮國軍有關?”
霍山一愣,“你怎麼會這麼想?”
沈隋定定地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才緩緩移開道:“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方源被殺很奇怪。他隻是方家主的義子,身上的差事雖然重要,但若說有多少實權也不見的。那姓東方的跟他無冤無仇,要殺為什麼不殺方家主的親子?”
霍山抬眼與他對視,“所以,朝廷發現我們了?”
沈隋皺眉道:“父親有這個擔憂,但曹節傳回來的消息表明上雍一切正常。朝廷現在正忙著太皇太後的葬禮不可能這個時候鬨出什麼大動靜,攝政王,衛長亭,顧玨這些人都在上雍,駱雲父子除了駱謹言去了懷州也都在,鎮國軍定國軍其他將軍都在邊關並無動作,按理說…朝廷應該並沒有發現什麼。”
“那你擔心什麼?”霍山問道。
沈隋搖頭道:“不知道,隻是心裡總覺得不安,可能是方源死的太突然了吧。”
霍山道:“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既然是來幫忙的,就說說你的想法吧。這人將瀛洲和方家鬨得人仰馬翻,我們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見過。家主讓我查內奸,你覺得該從哪裡入手?”
“方家誰最有可能是內奸?”沈隋問道。
霍山嗤笑了一聲道:“那可就多了。”方昌蘊當年繼位的時候清理過方家不服他的人,但實話說這人其實不怎麼適合當個家主,如今對方昌蘊不滿的人並不比當年少。
這也是為什麼方昌蘊不安安穩穩當土皇帝,一定要摻和曹家的事。除了他本身的野心,也是因為如果沒有曹家幫忙,他說不定早就被人推翻了。
“方家主最希望誰是內奸?”沈隋問道。
霍山臉上的笑容淡了,半晌才道:“方硯。”
沈隋道:“那就查他吧。”
“曹大人不是派你來幫忙的?”霍山道。
且不論方硯是不是內奸,就算真的是,沈隋這個態度也不像是真心幫忙的。
沈隋輕笑了一聲,打量著霍山道:“莫不是這些年跟方昌蘊處出感情來了?還是舍不得你那個剛為你生了個兒子的妻子?”
霍山沉著臉不說話,沈隋起身拍了拍霍山的肩膀道:“方昌蘊這些年越發張狂了,他好像忘了當年是父親幫他坐上家主之位的。”
霍山皺眉道:“如今大事在即,曹大人這是……”
沈隋道:“就是因為大事在即,才需要清除後顧之憂。方昌蘊反複無常,多疑善變,將背後交給他父親如何能放心?”
“曹大人想要如何?”霍山道。
沈隋道:“逼方硯對方昌蘊動手,那個東方不是想要瀛洲嗎?看他到時候是袖手旁觀,還是忍不住跳出來搶奪。”
“你們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嗎?這裡畢竟是瀛洲,是方家的地盤。”霍山垂眸道。
沈隋輕笑了一聲道:“到底是姓方還是姓曹,得到時候才知道。至少,島上那幾萬兵馬是姓什麼的,你總該知道。”
霍山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方昌蘊從頭到尾都是個被曹冕耍的團團轉的蠢貨,花自己的錢幫曹家養兵。雖然這幾年方昌蘊也往那裡麵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但沈隋既然如此有信心……
沈隋滿意地笑道:“那就好,你放心,事成之後曹家不會虧待你了。”
“曹冕想讓你查方硯?”收到霍山的消息,顧玨很快便親自出麵去見了他。
霍山的識趣讓顧玨也很滿意。
對於叛徒顧玨是從不會相信的,所以從那天他們離開霍家之後霍山的一舉一動都是被人盯著的。如果霍山敢隱瞞他和沈隋見麵的是,顧玨絕對不會饒了他的。
霍山見顧玨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垂下了眼道:“是,曹家想要挑動方硯和方昌蘊內鬥。”
顧玨揚眉道:“這就有趣了,這個時候曹冕想要讓方家內鬥?他是怎麼想的?”
霍山抬眼看了看顧玨欲言又止,顧玨道:“無妨,你直說便是。”
霍山道:“我看沈隋的意思,曹家在方家恐怕還放了不少眼線。方硯這些年都十分安分,曹冕憑什麼認定他有跟方昌蘊爭鬥的能力?”
顧玨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或許…曹冕也知道方硯並不是那麼簡單?
甚至方硯的所作所為,有可能也在曹冕的監控之中?或者方硯本身就是曹冕的人?
若是如此…方硯和他們合作的事情……
不對,當年方硯父親的死就有曹冕的手筆,方硯應該不會跟曹冕合作。
那就是曹冕故意放任方硯,在必要時候用來對付方昌蘊。
如此一來,曹冕給方硯書寫的結局,必然是跟方昌蘊同歸於儘。
霍山看著顧玨問道:“方硯那裡…屬下該如何處置?”
顧玨心念一轉,道:“那就照著曹家的吩咐辦吧,方硯和方昌蘊鬨起來對我們也有好處。”
“是。”霍山低聲應是,“不知顧將軍對那位東方公子,可有什麼了解?”
顧玨道:“我在上雍半年時間,從未聽說過上雍有這麼個人物。”
霍山聞言一愣,道:“可是,此人……”昨晚鬨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個東方公子顯然是真實存在的。
顧玨是攝政王府的人,對上雍的消息不可能不靈通,怎麼會沒聽說過這人?
顧玨嗤笑一聲道:“那所謂的東方公子,從頭到尾不都是曹家在說嗎?是曹節最先發現他殺了方碩的,也是曹冕到了瀛洲之後這個人才出現的,誰知道這位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姓東方呢?”
霍山沉默不語,他之前其實有些懷疑那個東方公子是不是和顧玨等人有什麼關係。
但聽顧玨這麼說,他又有些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