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四(2 / 2)

尹玉宸也立刻起身,伸手去拉宴春,突然間兩人之間靈光一閃,下一瞬靈光凝成實體,一席白衣的荊陽羽肅立在他們中間——正擋開了尹玉宸要抓宴春的手。

“師妹,你太胡鬨了。”荊陽羽看著縮脖子的宴春,微微蹙眉說:“為了找你,雙尊險些動用巡山陣。”

巡山陣乃是追蹤宗門奸細或者闖入的魔族魔修,不得已才會動用的大陣,每次開啟大陣,需得足足十位高境修士合力啟陣。

大陣開啟瞬間,哪怕是高境修士,也會被陣法抽乾周身靈力,於修者來說,有經脈撕裂的風險。

可見二位長老因為宴春的出走,已經急到了何種程度。

宴春理虧,低著頭在荊陽羽的麵前露出一截細白柔順的頸項,荊陽羽看了一眼,麵上的肅色就緩和了一些。

她自小隻要一犯錯,在他的麵前就總是這樣,荊陽羽對她這樣情態是沒辦法的。

他放緩些語氣,對著宴春抬手,又說:“過來。”

宴春乖乖垂著頭走到了荊陽羽的身邊,她站在荊陽羽的身邊,自然抬起手臂遞給荊陽羽,荊陽羽抓住了她的手腕,將靈力探入其中,眉頭卻微微皺起。

宴春不知道跑出來這一整天做了什麼,好容易溫養好些的靈府,又生生添了幾道裂紋。

宴春心虛得很,她的父母和大師兄,包括一直給她治療傷處的醫閣長老,都再三叮囑她不可急奔,不可猛力,甚至不可大喜大悲,否則都會導致靈府傷加重。

今天跑下來,她不是故意想讓自己的身體雪上加霜的,一切都是……意外罷了。

她本想著,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抓回去,就算抓不回去,她自己也會回去的。她隻是想要在同意父母不知道第多少次,嘗試給她用不知何處搜羅來的術法治療靈府之前,到處走走,這些年她憋得太厲害了。

宴春雖然年歲不算小了,卻到底因為壓在滌靈池底十一年,渾噩度過了十一年,她的心智和容顏一起,停留在了二十幾歲,這個年歲是熬不住孤寂的。

且修士靈府開裂,大部分是不可能治愈的,尤其像她這般碎的蛛網一樣,治愈的機會微乎其微。

且每次嘗試都有很大的風險,一旦失敗,她父母肯定又要將她壓在滌靈池不知道多久。宴春隻是想在失敗之前,出來走走。

沒想到遇見了個有趣的小師弟。

宴春手腕還被荊陽羽抓著,想到小師弟便悄悄側頭,越過荊陽羽看向尹玉宸。

尹玉宸在荊陽羽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渾身緊繃。

他看著宴春在荊陽羽麵前溫順的樣子,看著他們之間多年相處無人可替代的默契親密,心口如同被一把長劍活生生劈開一般難受。

他覺得自己像個路邊的流浪野狗,無論怎麼對著宴春撒嬌賣乖,終究是個無法名正言順跟在她身邊的卑賤東西。

他看著宴春對著他擠眉弄眼,口型說——放心,你的事情交給我。

白布之下的雙眸無聲泛起紅,尤其天生鋪滿紅斑的左眼,更是赤紅如含了一汪血淚。

但他敢隔著白布就肆無忌憚地盯著宴春看,不掩飾眼中欲念惡意,卻不敢在真正的高境修者麵前,泄露一丁點的異樣情緒。

好在尹玉宸慣常善於隱藏自己的一切人欲,隻要他想,他可以像偽裝出來的一樣純良愚蠢。若非如此,他也絕不可能在尹荷宗那一群險惡之人手下活到成年,還成功擺脫,拜入了衡玨派做外門弟子。

尹玉宸知道,宴春自小愛慕門中大師兄荊陽羽,荊陽羽亦對她有意,兩個人之前隻差一層窗戶紙,等的是宴春修為更近一層,就結為道侶。

本是又一段修真界的眷侶佳話,衡玨雙尊之女,若是和掌門繼承人成婚,衡玨派內門,至少千年內的穩固是不必擔心了。

可偏偏十一年前,衡玨派整個宗門都寵溺非常的小師妹宴春,在外出曆練的時候遭遇了魔窟在凡間現世。

當時那村中幾乎所有凡人都被卷入了魔窟之中,魔窟隻要現世,便如水中漩渦,能將一切周邊的東西卷入摧毀。

要平複魔窟,必得是生人血祭。

當時曆練的弟子個個修為稀鬆,大師兄荊陽羽去了旁邊的城鎮收妖,沒人想到會遇見魔窟現世,法器勉強自保已經是極限了,根本救不下那些被卷入魔窟的凡人。

但當時的宴春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更不自量力,她在那魔氣衝天山巒震顫的當口,為了抓住一個僥幸被甩到他們保命法器麵前的孩子,半個身體被拖入了魔窟。

裹挾著魔氣的罡風直衝體內,眨眼之間便攪裂了宴春靈府,雖然當時荊陽羽循著衝天魔氣及時趕到,將宴春救下,但是靈府破碎的修士,正如凡人五勞七傷俱全。

她因靈府破碎,被壓在滌靈池底整整十一年,到如今修為流失殆儘,連四肢身體,都如同毀了靈寵的靈盾,時靈時不靈。

可縱使如此,宴春也不是尹玉宸這等人能夠親近的。

荊陽羽一來,尹玉宸便自覺後退,壓抑心緒龜縮欲望,將自己在兩個人身後站成了一個隱形人。

荊陽羽細細探過宴春靈府經脈,雖然心中因她不愛惜自己有些慍怒,但他也不舍得開口斥責宴春。

隻是拉著她的手腕未鬆,直接便要帶她回滌靈池。

荊陽羽從頭到尾,連餘光都未曾分給尹玉宸,在他眼中,尹玉宸同這山中靈獸,水中陰陽魚無甚區彆。

不過宴春見大師兄要帶她走,連忙說:“等等!”

宴春推開荊陽羽的手,指著水潭裡麵還在歡騰遊動的陰陽魚說:“這個是我的,把它們帶上。”

“你的?”荊陽羽低頭看了一眼水潭。

宴春說:“嗯,是玉宸師弟送與我的,這件事我仔細同大師兄說吧……”

宴春繪聲繪色地將她和尹玉宸怎麼遇見,怎麼被豬肝臉和大馬猴“追殺”,到尹玉宸心思怎麼純善難得,怎麼把這一對兒開智的陰陽魚救下,送與她的前因後果,迅速和荊陽羽說了一遍。

荊陽羽全程麵無表情,低頭看著池中開了智也像是智障的陰陽魚半晌無言。

等到宴春終於說到重點:“大師兄,外門弟子也該整頓下了,食用開智生靈,確實有違天道。”

“大師兄幫忙叫人去外門說一聲,這樣玉宸師弟就不用受罰了,也不會被欺負……”

荊陽羽終於側頭正眼看了尹玉宸一眼,玉宸師弟?

他身上的威壓無聲朝著尹玉宸釋放,看向尹玉宸的眼神肅冷如刀,尹玉宸這等修為本該當場跪下,外門弟子跪代掌門,本也天經地義。

尹玉宸一直都十分擅長藏拙諂媚,他一個人能把尹荷宗那些老畜生哄得團團轉。荊陽羽修為再怎麼高,和那些滿腦子男盜女娼的老畜生比,總也算是單純的,要在他麵前裝無害,騙過他太容易了。

可是尹玉宸這會兒偏偏就犯了倔,這世間的男子總是喜歡犯同樣的倔,那便是不肯在心愛的女子麵前表現得不如彆人。更何況荊陽羽處處勝過尹玉宸,還是宴春傾慕之人?

於是尹玉宸脊背筆挺,隻是微微朝著荊陽羽的方向低頭,不肯彎折脊背,更遑論屈膝下跪。

隻片刻,他便內府翻騰頭腦眩暈,若不是死死咬住牙關,怕是連表情都要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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