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五(1 / 2)

宴春察覺不對,立刻拉了荊陽羽一把,轉到了荊陽羽和尹玉宸中間。

荊陽羽絕不可能傷到宴春,便收斂了威壓。

他倒也不是故意要欺負人,隻是宴春突然和這個陌生弟子交好,荊陽羽很難不懷疑這個外門弟子是明知宴春的身份,故意攀附。

這陰陽魚雖然在內門不稀奇,在外門弟子之中,卻是實打實的好東西,他即救下了,便是善緣,為何要送與宴春?

況且荊陽羽了解宴春性子,雖說她活潑心善,同彆人相處起來也格外容易,可是她卻鮮少有交好的男修,或者說,除了荊陽羽自己,宴春並不曾對門中其他男修表示過親近之意。

僅僅一天而已,小師妹是如何同這外門弟子如此相熟的?若不是對方有意攀附……難不成真是滌靈池憋得太久了。

“大師兄,我知道你不管這種小事,但是幫幫忙吧,我以後再也不跑了,絕對配合各種治療!”

荊陽羽聽了宴春這麼說,眉梢微微一動,沉甸甸的視線終於從尹玉宸身上挪開。

尹玉宸全身上下都繃著,垂著眼,不敢和荊陽羽對視,喉結慢慢滾動了一下,咽下喉間湧上來的些許腥甜。

尹玉宸知道,他麵上這片白布,在荊陽羽眼中便是無物。

況且……他左眼不能暴露,因此他一直低眉順眼,看上去恭謹,實則是在隱藏眼中異樣。

宴春觀察著荊陽羽的表情,雖然他麵無表情,但是因為宴春觀察的年頭太多了,自小就看,很快從他雪塑冰雕般的麵皮兒上細微的變化,看出了鬆動。

果然很快荊陽羽輕輕點了下頭。

其實門中不乏有許多高境弟子,甚至是長老,貪圖口腹之欲,食用開智生靈。但是這種事情,說白了損的是自己的道心,門派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衡玨派不是北鬆山天元劍派那樣的純粹劍派,衡玨派雖然大,卻是個雜派,門中修什麼的都有,半路投奔的散修也不知凡幾,並不好樣樣按照一條門規歸束。

荊陽羽裁決的都是門中大事,管不到外門弟子那去。但是荊陽羽還真的點頭應了,宴春知道他的性子向來一板一眼,隻要應了必然會管,還會管得妥妥帖帖。

宴春麵色一喜,又對著尹玉宸好一番擠眉弄眼,麵上的炫耀之意很明顯——你看!我說保你沒事就沒事!

尹玉宸對著她微微勾了勾唇,從頭到尾並未為自己辯解一句,恭敬站著,老實等著荊陽羽裁決,見荊陽羽點頭,連忙說了一句:“謝師姐,謝大師兄。”

但實際上心裡想的卻是——強行化用開智生靈這條路怕是以後都走不通了,他需得儘快想彆的辦法,距離宗門大比,隻剩不到一個月了。

宴春解決了尹玉宸的事情,神情徹底放鬆下來,主動拉住了荊陽羽的手臂,說:“大師兄,那我們回去吧,母親和父親肯定等著我呢。”

荊陽羽側頭看她一眼,抬起袍袖一卷,便將水潭中陰陽魚連帶著些許潭水,直接卷入了袍袖之中。

下一刻,靈光一閃,荊陽羽和宴春便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尹玉宸下意識地向前一步,可他麵前卻隻餘空蕩蕩的涼夜,水潭之中水波還未平息,尹玉宸動了動嘴唇,低低叫了一聲:“姐姐……”

尹玉宸在空無一人的山林之中站了許久,最後夜風將所有屬於宴春的氣息都帶走了,他這才慢吞吞地去了後山他平日修煉的山洞。

山洞周圍有一個聚靈陣,還有一些隱匿和引誘靈獸的疊陣,尹玉宸走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便如同被一個蟄伏在山中的巨獸的大口吞沒了一般。

自半空灑下的清輝,最後隻映照出他手上攥著一方白色手帕,在洞口一晃。

這一場美輪美奐,如同蜃魔編織的夢境一般的偶遇,隨著荊陽羽的到來殘酷終結,再見麵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尹玉宸必須進入內門,他逼著自己入定修煉。

而此刻被荊陽羽帶回滌靈池邊的宴春,一落地,就遭受到了父親母親的怒視。

宴春的母親伏天嵐乃是衡玨天衍殿長老,生得美豔,性情也驕橫,上來就擰住了宴春的耳朵。

父親宴高寒是個劍修,掌侍劍院,也是長老。他眉目威嚴,眼神淩厲地看著宴春嘰哇亂叫,不幫忙還添柴加火,催著自己發妻道:“晴眉用點勁兒,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哎呀呀……掉了掉了,”宴春抓著母親的手臂,順著她的勁兒貼過去,沒臉沒皮地抱住了伏天嵐。

“父親母親不要生氣了,我就是憋得太久了無聊,轉一圈,沒想著跑……哎哎疼啊……”

這兩位長老都是散修投奔衡玨仙山,在衡玨山相識相愛,加起來一千多歲了,就生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

可是偏偏這寶貝疙瘩自小被他們給保護得太好了,也嬌慣得沒人樣,修為稀鬆性情單純,沒和母親學會推衍之術,也沒能領略父親的劍意,長成了個二傻子,乾什麼什麼不成,隻有作死第一名。

跟著一群弟子下山修煉,也能作得靈府開裂。罡風腥雨的魔窟前麵也敢不知死活伸手拉人,沒被衝天魔氣弄得神魂俱裂,算她命大。

這麼多年了,夫妻二人修煉擱置,到處尋找修補靈府的辦法,狠心將這寶貝疙瘩壓在滌靈池下十一年,到如今總算是尋到了一種能夠讓她恢複的辦法。

荊陽羽一直看著宴春跟她父母認錯討好,一切準備就緒了,隻等一會兒,便要讓宴春進入滌靈池,設法為她修複靈府。

可是荊陽羽卻有些神思不屬,他其實……始終不能認同用這種方式修補宴春靈府。

但這麼多年,他們真的嘗試了太多種方法,二位長老更是修為不進反退。

如若宴春再耽擱下去,滌靈池亦不能為她續命,若有一天靈府崩散,宴春壽竭而死,怕是一個宴春,要成了三個人的心魔。

荊陽羽看著宴春長大,看著她年少懵懂天真無邪,也由著她對自己情竇初開,自然是喜她愛她。

要說宴春是因為兩位長老的嬌慣讓她肆意行事,那肆意行事的後果,便一直都是荊陽羽兜著。

他們都以為,能夠讓宴春無憂一生,縱使修為不濟,三個人還護不住一個人嗎?

可世事多變,如今愛她還是怪她不自量力,都沒意義。

能夠救她的辦法有違正道,荊陽羽勸過二位長老兩次,二位長老執拗不改。而荊陽羽……又何嘗真的決絕拒絕過?

他沒法看著小師妹靈府崩散,壽竭而死。他隻能……以後儘力去彌補。

一切準備做好,宴春和她的父母一起下了滌靈池。

滌靈池靈霧濃鬱繚繞,吸口氣都是噎人的通透愜意,站在池邊便渾身飄然,宛若置身天宮仙域。

宴春一下去便如同被扔進沸騰油鍋的青蛙一般,齜牙咧嘴好不痛苦,掙紮著要逃,被伏天嵐和宴高寒一左一右,壓在了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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