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像一串金鏈。將沿途一個個珍貴的綠洲串聯成一串美麗的珍珠鏈。
龜茲綠洲,便是這串珍珠鏈上,一顆碩大的明珠。河流是滋養綠洲的血脈。滋養龜茲綠洲的便是龜茲河。沿龜茲河逆流而上,可入白山中部,後世稱巴音布魯克的草原,及開闊的伊犁河穀。龜茲綠洲西接姑墨、溫宿,向東經輪台則可到達焉耆、鄯善。
囚車沿商隊留下的車轍,一路西行。
目的地便是它乾城。
在沿途所有穿過的城池、鄉邑,亦或是牧民的帳篷集市,逐一停留。
任由圍攏過來的人群唾棄、謾罵、哭訴,詛咒。
許多囚車內的太平反賊不堪受辱,紛紛撞柱自儘。但凡有逆賊血濺囚車而死,便有周圍民眾轟然叫好。於是更加惡毒的唾棄、謾罵、哭訴,詛咒。無所不用其極。隻求再有犯人撞柱的血腥場麵在眼前上演。
從始至終,唯有一人泰然靜坐。任憑喝罵,皆無動於衷。
此人便是輔國侯。
三日後,劉備命人取下枷鎖,打開囚車。又沐浴更衣,與劉備在漸已枯黃的綠洲上席地對坐。
“長史不怕下官咬舌自儘?”輔國侯笑問。
“不怕。”劉備亦笑著為他斟滿耳杯。
兩人舉杯對飲,如同多年好友。
“好酒。”輔國侯亦有才情。
“此酒,乃是用十年陳鬆泉釀濃縮而成的翠玉瓊漿。”劉備這便言道。
“原來如此。”輔國侯亦聽過樓桑:“長史少稱麒麟。單憑此酒,下官便可遙想一二。”
“說起來,能成為今日之我,教主與令教,功不可沒。”劉備一聲笑歎。
“哦?”輔國侯這便放下耳杯:“願聞其詳。”
“記得少年時,有年歲末,令教信徒數人到樓桑傳教。皆是些火燒不爛,水可銷骨,諸如此類。那時年少,不禁脫口而出‘火浣布’。遂被令教高人惦記。於是當晚便有刺客束袖、綁腿,著夜行衣。翻牆入院,欲結果我母子二人。”劉備眼中儘是懷念。
輔國侯輕輕點頭:“雕蟲小技,糊弄愚民耳。”
劉備輕輕一笑:“雖僥幸逃生。卻從此往後,無一日安穩。日夜如芒在背,無時無刻不膽戰心驚,常長夜驚醒。從此再不敢有一日之疏,隻為苟活於世。從那時起,我便與教主亦敵亦友,敬之畏之。拚了命的壯大自己,不過是想:若有一天與教主碰麵時,不再如此那般的狼狽難堪。”
“卻不知長史與本教,還有如此之深的瓜葛。”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輔國侯一聲輕笑:“若換成我去傳教,料想長史與我教,又何至於此。”
劉備點了點頭:“我也曾替刺客想過。那夜若將我一箭射死,是否便不會有這許多的煩擾。”
“我教刺客,因何手軟?”輔國侯忽問。
劉備平靜的正視他的雙眼:“刺客說,天降祥瑞,殺之不詳。”
輔國侯先是點頭,後又搖頭:“蒼天已死,何來祥瑞?若黃天有靈,又豈會令麒麟子與我教為敵?若我是刺客,長史必死矣!”
劉備一愣。跟著欣然點頭:“有理。”
這便為輔國侯添杯。
待酒斟滿,輔國侯再舉杯與劉備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