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六百裡加急軍情送到,太平道已於昨夜舉事。
原本要等到甲子年甲子日揭竿而起的太平道,因洛陽良工唐七與其妻周氏,合稱‘唐周’而事發。以劉備為首,攜五官中郎將等人,捕殺洛陽太平道徒,株連千餘人,並懸紅海捕張角。事出突然,張角被迫提前發難。
因反賊皆頭綁黃巾,所以被稱為“黃巾”或“蛾賊”,張角自稱“天公將軍”,二弟張寶、三弟張梁,分彆為“地公將軍”、“人公將軍”,率眾起事。黃巾軍燒毀官府、殺害吏士、四處劫掠,一月內,全國七州二十八郡,皆生暴亂。黃巾軍勢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動京都。
史稱“黃巾之亂”。
冀州乃太平道大本營所在。信徒尤其眾多。恰逢張舉、張純之亂,餘毒未消。飽受賊亂之害的冀州民眾,剛剛重返故地,還未來及重拾家園。便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又落荒而逃。有了上次經驗,這次便輕車熟路,水陸並進,奔赴薊國境內。
流民聲勢浩大,尤勝先前。上計令陳逸言道,或有數百萬之眾正奔薊國而來。
劉備這才醒悟。張舉、張純,不過是拋磚引玉,投石問路。亂民入境,薊國上下自當如臨大敵。自顧尚且不暇,如何還能揮軍平亂?
張教主老謀深算,劉備自歎不如。
眼看隆冬將至,流民營地帳篷單薄,如何能支撐長久。為今之計,隻能讓流民分批入城安居。其中必有黃巾細作,或是黃金反賊。奈何藏身流民之中,無從分辨。
雖心生顧慮,卻也不可因噎廢食。
恰逢初冬,還不算極寒。帳篷足可保暖。先入住流民營地,再分批送往各城安居。萬幸,巨馬水綠水長流,蜿蜒向東,從不結冰。薊國六縣,隻需乘船,數日可達。
來得及。
又萬幸,劉備先前登記有詳細的流民名冊。隻需互相作保,便可大致區分流民亦或是賊民。
十月舉兵,並非上上之選。正如上古時,大事多見於春秋。夏日炎炎,冬日冽冽。皆不宜外出。太平道選擇此時舉事,難道隻因陰謀敗露,倉促行事?
張教主耗儘畢生心血,所謀劃的這盤天下棋局。豈能虎頭蛇尾,草草了事。
關內不通,塞外、水路皆通行無阻。與西域和洛陽的聯係,始終通暢。四大府丞皆說,擇十月舉事,對黃巾軍有利。
比起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帝國正規軍,黃巾軍不過是一群扛起鋤頭的農夫。先期因受妖言蠱惑,悍不畏死,視死如歸。以人命相填,且有心算無備,州郡多猝不及防,故而能摧枯拉朽,連戰連捷。隨著地盤、錢糧、信眾,如滾雪球般,迅速積脹。農夫團體的最大弊端,“目光短淺,小富即安”隨之凸顯。緊跟著便是拉幫結派,分贓不均,坐地分家,跟著四分五裂。最後被各個擊破。
於是農夫造反,大致分三個階段:前期所向披靡,中期互有勝負,末期一潰千裡。
黃巾軍若能在天寒地凍,大雪封路前,攻下足夠多的城池,尤其是一些通都大邑。便可據城而守,傳播教義,招募軍隊,訓練兵卒,鍛造武器。待來年春暖花開,民心安定,兵精糧足,再四麵出兵,攻城落地。換句話說,從今冬十月末,到開春三月初,有五個月的時間,是太平軍難得的戰略緩衝器期。
張教主要在寶貴的五個月之中,決定黃巾軍的戰略目標。
正如劉備少時所問。
究竟是為一己之私,還是為泱泱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