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說話。”董太後輕聲言道。
“謝母親。”陛下這便起身。
“吾兒此來,所為何事?”
“母親可還記得,為父親製作東園秘器一事?”陛下低聲問道。
“如何能忘記。”董太後歎了口氣:“你父早逝,草草下葬。後吾兒貴為天子,追尊你父為孝仁皇。我便想著,既然皇位皆可追尊,東園秘器何不同享?便詔令東園匠,暗中製備金縷玉衣,棺槨等物,又重修慎陵地宮。此事皆交由夏惲、封諝督辦。吾兒今日為何問起?”
陛下便將晾屍台上之事,細細道出。
董太後驚悚:“怎會如此……”
“盧車騎為人清白,斷不會有假。”陛下歎道:“若真是先父,為何口出‘死不瞑目’?”
簾後董太後顫聲道:“莫非,重開地宮,驚擾了,驚擾了……”
陛下輕輕點頭:“兒子亦如此想。”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董太後頓時亂了分寸:“朕就說,太平道之事,定要謹慎。如今,如今……”
陛下此時卻也顧不得許多了:“為今之計,當與‘台上之物’撇清乾係。”
“若真是你父,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報應。”董太後急道。
“家國天下。母親怎就忘了,自承帝位,朕便是先帝之子。與‘孝仁皇’已無乾係。”
“此話……亦說得通。”
“台上那物,竟口出‘慢藏誨盜,冶容誨淫。竊鉤竊國,盜嫂受金。惑世盜名,欺天罔上。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之句,可意指朕,竊取了大漢江山?”陛下心結在此。
“這……”董太後亦詞窮。
“其它也就罷了。隻是這‘盜嫂’從何而來?”陛下忿忿言道:“朕富有四海,西園美人如雲。何必去偷人。再說,朕彆無兄長,何來長嫂?”
“這……”董太後亦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得強笑道:“人老而昏,興許此句,隻是…湊數而已。”
陛下點頭:“如此說來。盜嫂受金,許隻是指‘受金’了?”
“多半如此了……”董太後一聲歎息。
母子枯坐無言。此事一旦傳出,必將天下嘩然。母子二人,賣官求貨,斂財無度。連早已入土的‘孝仁皇’都忍不住要詐屍跳腳啊。
是不是親兒子?是不是親爹?
一筆糊塗賬。
許久,董太後忽然開口:“此事當速速了結。”
“兒子知道。”陛下先是點頭,後又搖頭:“奈何軍心不穩,車騎營中軍士,皆裹足不前。如之奈何。”
“此事……何不問薊王?”董太後索性明言:“薊王稱天家麒麟。身具麒麟聖體。先前珊瑚婦人被鬼魅所纏,便是靠他驅儘邪魅。那日,陛下亦親眼所見。今日之事,何其相像。為何不尋薊王?”
“薊王遠在長安,督戰關西。如何能輕離。”陛下心有顧忌。
“吾兒可是忌憚薊王出身宗室。亂世之中,恐危及大位。”果然知子莫若母。
“然也。”陛下歎了口氣。心中隱秘被母親說破,似輕鬆不少。
“吾兒多慮了。”董太後聲音忽縹緲難尋:“薊王乃天降祥瑞。必不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自繼位以來,屢降災異。朕貴為天子。是否真如黃巾賊所言,‘蒼天已死’。”陛下亦不禁反省。
“吾兒切不可如此著想。災異乃為警示。若天帝不在,又如何能頻頻降下災異?”
“母親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