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一同舉事。乃是你宗欲搶得先機,故而先行。又豈怨得旁人。”盧氏怒急反駁。
“多說無益。”駱晹扇動彩翼,翩然而去:“想見許師,隨我來吧。”
明知前途危機重重,又身中幻毒。然義之所向,縱百死不悔。盧氏咬牙跟上。堅硬的石階,忽變得像麵條一樣柔軟。一腳踩下,竟仿如陷入深坑,無法自拔。伸手扶牆。牆壁亦隨之軟化。舉目四望,眼前平直的一切,皆隨之扭曲,宛如滴蠟。方正的出口,不知何時也已變成橢圓。好似加速融化的冰封洞穴,吞吐著沒有溫度的光芒。
在出口處扇動蝶翼的駱晹,蛻皮般脫下夜衣,露出皎白的胴體。心衣和褻褲,皆是從未見過的樣式。還有薄如蟬翼的素紗足衣,竟長如脛衣,裹至腿根。
沿階滑落的夜行衣,如一團流淌的墨汁,兜頭罩下。吞噬了全部的光亮。
嗅著熟悉的暗香,盧氏用力擺首,將罩頭的夜行衣甩落在地。抓著漸漸消失的光芒,奮力衝上出口。
萬丈金光,珠光寶氣,撲麵而來,令人窒息。仿佛置身傳說中的天庭,又好似身陷上古異獸的洞窟。視線凝聚的洞窟中央,正陳列著一座華麗的帷幄。
帷幄內,影影綽綽。似有異獸盤踞。
已化為一隻引路光蝶的駱晹,飛投而去。消失在帷幄之內。
帷幄之中,嘖嘖有聲。似有人在巨獸耳邊密語。
“幼獸初生,心有‘印痕’。她會將第一眼見到的巨物,視作主人。”高等女祭司,吐氣如蘭,緊貼劉備身後耳語。對於野獸,亞馬遜一族知之甚多。
“好。”劉備輕輕點頭。所謂“心有印痕”,換成後世說法,叫做“印隨行為”。剛孵化不久的雛鳥和剛誕生的幼獸,會將親眼所見的第一個移動巨物,視作母親。
盧氏踉踉蹌蹌,步步靠近。
危險氣息,滾滾而來,似欲將她淹沒。
帳內又響起一聲熟悉的悲鳴。正是自投羅網的師姐駱晹。
“孽畜,住手……”盧氏汗如雨滴,已瀕臨極限。卻仍強忍驚懼,伸手向帷幄探去。
豈料手指將將觸及,帷幕竟如潮水般退去。
目光所及。一頭遠古巨獸,嗜血而醒。身披斑斕巨鱗,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尾。正是異獸麒麟。
盧氏猛然後仰,眼中全是驚懼。
四足巨獸,竟緩緩直立。渾身騰火,步步逼近。
烈焰炙身,令人窒息。盧氏後退之中,一腳踏空。情急之下,卻被一隻斑斕獸爪,攔腰抱起。獸爪鋒利如刀,貼脊而上,按住後頸。另隻獸爪輕輕劃過唇沿,將殘留的羊脂抹去。
她竟無懼。
手中鐵條,無力滑落。
聆聽著巨獸雄渾的心跳,早已瀕臨極限的盧氏,緩緩閉上了一片空無的雙眸。
光芒將熄。忽覺後背一緊,肌膚碎成齏粉。宛如新剝雞卵,又蛻了層皮的美女蛇,拚儘全力,纏上昂揚的獸軀。
找到主人的幼獸,終於完成了最後的蛻變。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吞噬的腦際,忽被一束烈焰洞穿。
吞吐的烈焰之中,猙獰的麒麟獨角,正若隱若現。
“麒,仁寵也,麋身龍尾一角。”“牡曰麒,牝曰麟。”“狀如麕,一角,戴肉,設武備而不為害,所以為仁也。”
隴山,四海館。
烏黑的棋子,自指腹砰然砸落。
左慈掐指一算,不由一聲長歎:“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麒覺麟醒,天將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