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豐這便壓住怒氣,施禮道:“謝幾位大人,保全之義。”
“慚愧,慚愧。”掖庭令畢嵐搖頭道:“薊王天家麒麟,國之棟梁。又何須我等保全。陛下聖明如斯,又豈能真不知寶鈔來由。不過是不想追究罷了。”
鉤盾令宋典亦道出心聲:“薊王忠義兩全,身係社稷,饒是陛下,亦不會輕動。再說,皇次子遠未成人,薊王任重而道遠。大漢擎天之柱,又豈能半道崩折。少令與薊王年歲相當。此生富貴榮華,不可儘數。言儘於此,告辭。”
“告辭。”眾常侍先行禮。
“慢走。”黃門令左豐,長揖及地。
待起身,已人去牢空。再回首,監內段珪已含笑九泉。
伴君如伴虎。
深宮之中,人命當真不值錢。
段珪負罪自儘。與太平道往來書信,亦從府邸密室搜出,後被公之於眾。坐實了,河南尹所謂徐奉“同黨”。換言之,乃是段珪暗中將徐奉約至臨水高台,再趁其不備,推下斃命。慌亂之中,冠上附蟬,被徐奉長袖掃落。
至於為何卻是趙忠冠上少了片附蟬。許是被段珪暗中摘取,又或是將二人惠文冠暗中調換,亦未可知。總歸是死無對證。
河南尹亦不再追究。反催洛陽令,草草結案。
段珪、徐奉,坐實黃巾內應,筆落成史,蓋棺定論。
十二枚琉璃寶鈔。陛下得其六。皇後得其五。十常侍官複原職。張讓、趙忠,不藥而愈。段珪家人悄悄兌換千萬薊國上幣,留一老仆斂屍,舉家遷離。皆大歡喜。
至於徐奉究竟如何墜亡。還有什麼關係。
那片“附蟬”是何人所為,亦成懸案一件。
書報隴山,劉備一聲歎息。
何為真相?
蓋棺定論,便是真相。曆代皆是如此。
南宮,雲台。
“老奴張讓,拜見太後。”新任長樂太仆,趕來拜見。
“太仆請起。”竇太後自簾後言道。
“謝太後。”張讓這便起身。
“段珪之事,朕亦有聽聞。隻知他心有旁騖,常不在職。不料竟是黃巾內應。”
“所謂人心難測,老奴亦始料不及。”張讓麵色不變。
“罷了。”竇太後言道:“聽聞陛下重開黨錮,世人無不歡欣鼓舞。”
“咳咳。”張讓強笑:“太後……言之有理。”
“黨錮既解,朕有一事,想托付給太仆。”
“太後何事?”張讓暗自皺眉。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如何沒完沒了。
“且上前來。”
“喏。”張讓躬身到簾下。
竇太後這便將所求,娓娓道來。
張讓越聽越心驚,不由得冷汗直冒。心中更升起驚濤駭浪。
自簾後觀他表情,竇太後眸中戾芒一閃而過。然出口卻依然溫婉如初:“朕自不會虧待太仆。”
說完,便有四四方方一錦囊,自簾後遞出。
“咕咚!”錦囊上熟悉的饕餮紋理,讓張讓重重吞著口涎。
內中,正是薊國琉璃寶鈔。
“事成之後,另有重賞。”竇太後之語,風輕雲淡。
卻如一記重錘,敲碎靈魂。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張讓咬牙點頭:“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