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一聲長歎:“果然是‘神滅無鬼王仲任’。”
五人皆當世鴻儒。若讓‘方技館’內屬吏,自上而下,皆為“無神論者”,唯王充門徒,方可勝任。一言蔽之。從薊王劉備口出,設“方技館”始。鄭玄便已領會王上之意:明為“方技”,實欲引王充《論衡》學說入薊。
蔡邕笑歎:“王仲任曰:‘天地合氣,物偶自生也;及其成與不熟,偶自然也’。”
人力有窮而天道無極。一人之力,不足以將“方技”與“神鬼”剝離。而一個學派,卻可以。
正如墨門興盛於將作館。薊王立方技館的目的,便是要扶植“王論”。
“主公,天降麒麟,果然世間英主。”陳寔一聲長歎:“如今看來,王仲任之論,或有可取之處。”
崔寔一語中的:“對抗神鬼,當憑王充之論。”
蔡邕言道:“黃巾逆亂,殃及八州。正因太平道,裝神弄鬼,妖言惑眾。諸如符水救人,撒豆成兵,以此操弄人心。主公見時局之弊,故防患於未燃。扶立‘王仲任之學’,對抗‘妖言神鬼者’。”
“知我主者,伯喈也。”鄭玄歎道:“不知當世,誰人承王仲任之衣缽?”
“溫縣常伯槐。”蔡邕脫口而出。
薊王一言一行,皆大有深意。先前立“門下署”,理王家事。將國政與家政剝離。如此一來,凡遇後宮諸妃之請托,二位國相便不再左右為難,隻需將諸事,轉交給門下署即可。二位國相,自可專理國政,心無旁騖。
立方技館,亦是高瞻遠矚,長久之計。
隨著科學的發展,終有一日,必與神話剝離。那時,大漢便可輕裝上陣,一騎絕塵。
將王充學說引入,在剛剛經曆過黃巾之亂的漢末,可謂恰到好處。
儒學尚未完全劣化成儒術。更未異化成儒教。雖與先秦百家爭鳴時,大有不同。然時下儒士卻秉持春秋大義。凡利國利民,皆有可取之處。正如薊王劉備行圍魏救趙,曲線救國。明立方技,暗扶王論。
早被五大鴻儒,所窺破。
王充所著《論衡》一書,對時下諸多學術弊端,特彆是頹風陋俗,進行了係統性的“針砭”。書中觀點,可謂石破天驚。《論衡》更被後人稱“博通眾流百家之言”之“百科全書”。
單就物理而言,王充對運動、力、熱、靜電、磁、雷電、聲等現象,皆有細致觀察。並解釋人與自然之關係。王充把人之發聲,比喻為魚引起水的波動;把聲的傳播,比喻為水波的傳播。書中諸多見解,與後世聲學結論一致:物體振動產生聲波,並需借助介質來傳播。
後有歐洲人波義耳,提出空氣是傳播聲音的媒介,比王充晚一千六百年。
範曄《後漢書》將王充、王符、仲長統,三人立為合傳,後世學者更譽之為“漢世三傑”。
隻可惜。後世儒教盛行。王充之言,離經叛道,被貶為“雜家”。曆代目錄書,皆將王充《論衡》列入無所宗師之“雜家”類。又說王充是“南方墨者之支派”。
薊王不敢苟同。
古往今來,生產關係需與生產力相匹配。
後世早已證明,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為科技鋪路,必然要“神滅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