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成,乃是天意。”新帝亦未爭辯:“廢帝詔書,筆筆皆是為君之過。事已至此,朕無話可說。”
董太後垂淚言道:“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陛下才將及冠,何其急也。”言下之意,十常侍日漸衰老,而新帝卻如日中天。不出十載,大權在握。何必急於求成。
要說三位帝後中,痛之深,責之切。自是陛下生母,永樂董太後。本以為“兄終弟及”,前後兩任皇帝,皆出董氏外戚。母憑子貴,當可坐享一生榮華富貴。豈料新帝竟假嫡母皇太後上壽之禮,趁洛陽貴胄齊聚,突施冷箭,發兵圍剿十常侍。
隻可惜行事不密,十常侍狗急跳牆。發“矯詔”調動西園衛,欲“清君側,挾天子”。
兵亂一起,難以收拾。乃至死傷慘重。
眾怒難犯。再加蹇碩當場誦讀《廢帝詔書》,已成事實,覆水難收。
便在此時,何後忽問:“大將軍何在?”
新帝眸中戾氣一閃而逝。二位太後亦才發覺,“內秉國政,外則仗鉞專征”的大將軍何進,竟不在當場。
“大將軍何在?”何後又問。
便有太尉張延,近前奏對:“時,西園衛與虎賁郎,競相廝殺。流矢來襲,百官多有負傷,陛下遂命我等入阿閣躲避。唯有大將軍及虎賁中郎將,率眾板楯虎賁,守衛陛下。後戰況膠著,陛下相繼遣王虎賁與板楯虎賁,樓下禦敵。唯剩大將軍守護在側……”
見張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何後心憂兄長下落,這便言道:“太尉但說無妨。”
“稍後,忽聽大將軍怒喝:‘王匡何在’。阿閣內便有人答曰:‘王匡在此’。形勢突變,箭如雨下。便有死士伏於各處,不分敵我,還欲刺殺陛下。我等急忙衝出護駕。彼時,大將軍似也受創,滿臉血染。待薊王幕府精兵抵達,撲滅兵亂。大將軍已不知所蹤。”
張延所言,句句屬實。先前何進背刺陛下,百官並未曾得見。待樓內忽現死士,不分敵我,亂射一通。百官這才記起陛下安危。危急關頭,幸被張溫窺見。這才怒發衝冠,領百官衝出護駕。
至於“大將軍偷襲不成,反被新帝手起劍落,削去一耳”等,前後諸情。百官阿閣辟禍,並未得見。雖心生疑竇,卻也不敢亂言大將軍謀反。
“阿閣鞠城,何來刺客?”心頭一沉,何後揚聲問道:“可留活口。”
太尉張延答曰:“有。”
“速速帶來。”董太後亦道。
“喏。”
須臾,便有何府死士,氣若遊絲,被抬到近前。
“何人行刺。”何後問出此話時,心頭不由一陣狂跳。知兄莫若妹。且孕身後五感靈異,何後隱隱已有覺察。
“狗皇帝人人得而誅之。”死士似早有準備:“隻恨功虧一簣,未能如願!”
“你等究竟是何人指使?”何後強壓心中驚慌,厲聲喝問。
“嗬嗬!”死士吐血出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聞此言,何後心頭驟鬆。
新帝卻猛然睜開雙目。
董太後又忙問新帝:“一切皆如太尉所言乎。”
動了動嘴角,新帝忽輕輕頷首:“誠如太尉所言。”
“宮中竟還有太平道餘孽!”董太後切齒生恨。
“究竟何人指使?”何後再問。
“神上使‘馬元義’。”說完,死士便氣絕而亡。
“此人乃黃巾大方首領,主京畿諸事。先前事發,曾被海捕緝拿。本以為此賊已死於黃巾亂軍之中,豈料賊心不死,仍藏身幕後,暗行不軌。如此想來,此事與太後前次上壽禮時故事(王美人之事),頗多相似。”太尉張延斟酌言道。
此推論,合情合理。三位帝後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