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言,董太後頹然落座:“大漢危矣。”
“太皇勿擾。”董重胸中似有一團猛火延燒:“薊王應運而生,豈能輕易辭世。然趁此良機,臣當一舉鏟除何氏。護我家門,坐享累世榮華富貴。與漢同休。”
“依朕所料,何苗亦如此想。”董太皇心亂如麻。
“此是必然。俗謂‘先下手為強’。若坐等何苗引軍來攻,吾門危矣。”董重言道。
“如此,董驃騎且先行準備。上巳遇襲,一乾人等,斷不可輕饒。”董太皇強打精神:“此便喚做‘出師有名’。”
“臣,謹記。”董驃騎拜退。
待殿中空無一人,忽聞簾後低泣:“這可如何是好。”
三日後。
輔漢幕府中丞賈詡,代主上表。稱,因薊王“身患隱疾”,歸國靜養,請辭“錄尚書事”。
少帝大驚。急詔賈詡入宮,當麵詢問。這才知曉,三日前,薊王並薊王妃,已乘三足踆烏,返回薊國。
薊王行事,麵麵俱到。事出必有因。少帝再三詢問,賈詡遂將薊王遇刺之事相告:先是西王母派上元夫人,假扮西園宮妃,施以“點石成金術”;後遇太平青領道徒,假扮國邸屬吏,以運送魚鮮為名,乘薊國公車升船,暗施“坐忘大通術”,重創薊王靈台。
少帝少稱“史侯”,自幼長於道人史子眇家中。耳濡目染,道聽途說。對仙門諸多禁術,雖一知半解,卻耳熟能詳。
突聞“點石成金”、“坐忘大通”,少帝麵色慘白,渾身顫栗,不能自已。其術之霸烈,顯然心知肚明。
唯一憂心,薊王能醒否?
少帝傳詔千秋觀內高人,當麵詢問。
各派,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一言蔽之,尋常人等,若被連施二術,九死一生。然,薊王麒麟聖體,吉人自有天相。或有轉機,亦未可知。
總歸是,語焉不詳。
俗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少帝之所以如此在意薊王生死。隻因乃薊王力排眾議,才將少帝扶上大位。今薊王生死未卜,朝中再無人鼎力相助,二戚相爭,風雨飄搖。如何還能穩坐大位。
七日後。薊王離朝就國,朝野皆知。
薊王威信天下,便是對數百萬流徙羌人,亦從未食言。說好輔政滿五載,因何上洛不及半載,便不告而彆。
更加,悉知當日薊王族兄,守丞劉平,車毀人亡。更有青領道徒,假扮國邸屬吏,乘采買馬車,升上船宮。稍後,又全身而退。汙衣派烏角先生,四海令左慈,遂下“必殺令”。追剿青領道徒。
將諸多線索合並。當日之事,躍然紙上。
這群“太平妖道”,必是先伏殺守丞,搶奪印信,喬裝國邸屬吏,升上船宮。對薊王暗施妖術,得手後,又逃之夭夭。
乃至薊王,靈台受創,昏睡不醒。
為何要害薊王。試想,太平道因誰而滅。何必多此一問。
如此推論,合情合理。故眾人無不信以為真。洛陽城,一時愁雲慘霧,風聲鶴唳。
平樂觀,後院精舍。
黨魁張儉,悠悠轉醒。
伸手摸頸,三尺白綾,不翼而飛。
“所謂‘落子無悔’。黨魁大事未成,如何能輕易赴死。”
猛起身。隻見張甯書生裝扮,素手烹茶。
“慚愧,慚愧。”張儉下榻來見:“一時不查,險害薊王喪命。老朽罪莫大焉。”
“小弟無恙。不出數月,便可醒來。‘有真人而後有真知(注)’。從此往後,再無‘以假亂真’,靈台入幻之危。”張甯言道:“小弟乃天生,神鬼辟易。區區挫折,由此而已。”
“原來如此。”張儉長出一口濁氣。雙手接過暖茶,便又問道:“為今之計,該當如何。”